林红袖早已是个入了半截黄土的人。九岁时生了一场大疾,整日神志不清。待到清醒时,下身已是残的。
说不出病的缘由。
也无从寻药根治。
苏雨端坐在床沿上,喜帕下的一双杏目冰冷无光,恨不得百里冰封。
林红袖在喜床上挣扎了几下,拖着毫无知觉的下身,坐直在床头上,已是气喘吁吁。
“你我之间,不过是家族相牵,你无情要嫁,我无心要娶,何必拖累了彼此。”林红袖轻叹:“你我连堂都未曾拜得,尚算不得我的妻子,换上一身洁净的衣物,去吧。”
苏雨低垂着头,未曾答语,却也未曾挪动半分。
“像我这般的废物,什么都做不了。若不是母亲尚且在世,我现在怕是早已骨肉相分了,我又能拿什么来养活你?”
听了他的话,苏雨自己动手掀了喜帕,微微偏转过头,紧盯着他的眼睛,勾唇轻笑:“那就拿你的命来养活。”
她眸中的冷意更加散发开来。
“呃 ”林红袖盯着她的眸子,有片刻怔愣:“你 ”
“哈哈哈 怎么,要赶我走?”她面上的冷然转瞬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满面喜悦,宛若和煦春风。
林红袖愣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雨定睛打量起他,暗淡无光的一双大眼睛,鼻梁高挺,一双乌黑且浓密的剑眉狭长入鬓,乌丝如墨,蓄至腰畔。因为偏瘦,两颊微微下陷,似乎却丝毫不影响他清秀的相貌。
苏雨双眸微眯,望向他的身子。他没有穿喜服,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
“我不会离开。”苏雨淡淡开口,顾不得满头的玉钗银饰压得她头痛,回以他微笑:“有朝一日,若我离去,林府必定沉沦!”
林红袖睁大眼睛望着她,猜不透她话语里的意思,她说的那般笃定,仿佛已经势在必得一般,林红袖不由得轻轻闭了闭眸子,似要消化掉她语中的含义。
忽然有一滴温热的泪,静静地滑过他的面庞,滴落在她的掌心里,晕开成一朵花,惊得苏雨心口一颤。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苏雨没有离开,也舍不得离开。
她既与他成了亲,便要坚持到底。
苏雨做为他的妻子,做得很称职。
面对着林红袖,她总是把笑挂在唇边,尽管笑是她最华丽的奢侈品。她会每天亲自做出形态与味道各不相同的营养品来调养他的身体,尽管他并不爱吃。她会坚持每天早晚各一次的帮他按摩,尽管他说不需要。
她费尽一切心思对他好。
婆婆对苏雨极好,或许是觉得欠了她的。
是,林家欠了她的。林红袖一直这样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