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选择总是在夹缝中做出。

薯条和肉排相对而言比较好制作，没有怎么花费路禹时间，至于芋泥薯饼就稍微有些繁琐了。

今日会议持续从中午持续至深夜，便是因为科德佐恩复杂的形势。

诺埃尔也希望自己能拥有这种平常心，但他还想着拉一把科德佐恩……也不全是为了科德佐恩，如果异族轻易拿下科德佐恩，那么异族将会直接与斯莱戈和教国接壤……他不能让剩下的人类国度直接承受异族的威胁。

记忆中，塞拉下厨的画面极少，倒是能想起她给璐璐烹煮糖水的画面……可当时的自己又没份喝。

这位侍从显然深谙劝说的法门，一句话便将诺埃尔的犹豫击碎，他看着距离完工仍有一段距离，不曾进入最后打磨阶段的剑身，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能有更多的时间……”

诺埃尔是个随和的人，这种在别的国家敏感的话题，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敏感，若讨论的不是子嗣，他能拉着你的手侃侃而谈大半天，并意犹未尽地为你提供各种战术，以供攻略选用……即便你白发苍苍，他也能把这个话题硬聊下去。

早在通道另一侧等待着诺埃尔的侍从熟练地绕开了大部分寂静者的活动区域，以身份标识将诺埃尔带离了王城，来到了郊外一处铁匠铺中。

没有任何魔力预兆，被照明术的光球照亮的远处，突然出现一个提溜着野兔，异常肥胖的猎人，寂静的深夜，两边像是密林中的野兽，警惕地停下脚步，互相端详着。

路禹的友善提醒正在变为现实，诺埃尔真的迎来了海妖大丰收，只可惜坏消息频发，让他没什么心情去审视，亲昵她们。

“兔子和兔耳族是完全不同的，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这一点！”

被打得绵软细滑的土豆泥摊成便于包裹馅料的形状后，将同样打磨至黏稠中带着些许顺滑的芋泥浆注入其中，高油温，反复浸炸，随时注意土豆泥的状态，待到其显露出诱人的皮色时，轻轻用筷子将其夹起，放置于餐盘中。

“路禹总是能弄出奇妙的东西，这玩意，怎么喝都不够，再问他要多点。”

他十分后悔自己的草率……至少该让缄默离自己远点的。

“倒也不是……我之前就好奇过，璐璐的糕点做得十分香甜，那你呢？”路禹枕着手臂，侧过身，与塞拉四目相对，“在教国时，难道没有学过这方面的技巧？”

诺埃尔不知道路禹为何突然再次提及子嗣的话题，但这份通讯好巧不巧正是在他熬夜处理政务时传来，当时房间内还有缄默等一众心腹，而最靠近他的缄默听到了全部信息。

你们说的都对，说得很有道理，我承认，但……改日再谈。

“也许过几年，陛下就能稍微收收心了……”他们想。

占据霜雪三道的海妖们虽然被“海妖杀手”袭击，频频被惊扰，认为这是诅咒一环的海妖们开始动摇，并陆续向斯莱戈投诚，这是斯莱戈近期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陛下，今天是不是……不去比较好？”女仆长建议，“您已经连续熬了两天了。”

一同熬夜的众人正享受着诺埃尔提供的夜宵，看到跟随诺埃尔时间最长的缄默率先冲锋，立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进献忠言——应该撤销一些防御措施。

“陛下也许可以问他要配方，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可我还没说呢。”路禹憋笑，“我想说的是，兔子有非常奇妙的部位，比方说尾巴，让人忍不住想去拽一拽，那么塞拉，你想到的是什么？”

说着她下床，伸了个懒腰：“事先说明，最好不要把你对自己的标准套在我的料理上，想吃就不准吐槽！”

“坚持这么久的每日早餐放弃了？”塞拉嘲笑。

别的事，诺埃尔愿意听劝，唯独这件事，他态度坚决。

随行的七阶魔法师及时出手，涌动的魔力却被阴影中数个方向飞出的利刃贯穿。

“魔武者……陛下，走！”

在这巨大的责任面前，诺埃尔没有独断，成为皇帝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重感，反复地交谈中，他的脑袋已经昏昏沉沉，不再如早上那般清明。

于是，由缄默领头，子嗣话题再次被提起。

前线紧急，在最终结果商讨出前，诺埃尔从私人金库中出资，再度购置了载满粮食的船队供给拉文尼斯，帮助他们度过这个困难的冬日。

路禹连连点头，看到塞拉打算推门而出，他急忙大喊：“衣服！”

……

女仆长跟随诺埃尔的时间也很长，她立刻会意，转而汇报起了另一条信息。

他没有让塞拉为难太久，拿起薯条沾了沾甜辣口味的酱汁递到塞拉嘴边。

知道无法改变诺埃尔的决定，女仆长顺从地让他亲吻了自己，然后目送着诺埃尔开启藏品室下方的隐藏通道。

“正在追查，现场散落着头身年龄不符的奇异尸体，医师正在对尸体进行检查分析，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拉文尼斯的弟弟联合其他先皇子嗣质疑拉文尼斯的能力，一场剧烈的冲突之后，科德佐恩后方又多了三股割据势力。

诺埃尔熟门熟路地来到火炉前，拿出先前锻造失败的剑胚，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拿起工具，整备炉火，高高举起手中的锻造锤，对着刚取出，红的发烫的剑胚用力敲击，锻造“当当”声回荡在狭窄、酷热的室内。

入冬对科德佐恩而言是坏消息，他们的耐寒能力远不如皮毛茂密的异族，在不施展魔力的前提下，常规对战也是一边倒的战报如雪片般塞满了诺埃尔的书桌。

……

“改天再说，我改主意了！”

这个话术诺埃尔用过了很多次，臣下早已门清，知道这是又一次劝谏失败，只得摇头叹息。

“到时间了吗？”

没有感受到魔力波动，但这不足以让众人放松警惕，领头的侍从故作轻松地示意猎人先走，而后让到了道路一侧。

这场计划周密的暗杀留有致命的后招，在诺埃尔于惊变中冷静，辨别好方向的一瞬间，在两位高阶法师释放屏障的同一时间，诺埃尔身后的阴影中，剑光闪烁。

先至的剑光精准地避开了诺埃尔贴身魔具，后至的绿色闪光贯穿了诺埃尔的肩胛骨，将他打得侧翻。

即便侍从以血肉之躯护主，也没能阻止下一道剑光撕开诺埃尔的防具，在他身体上绽放开猩红的色彩。

诺埃尔的眼前一片空白，然后视野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