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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1 / 2)

江涛问:“为什么开小差儿?你不是当了班长吗?”大贵说:“还不是当一辈子班长!咱不给他们卖那个死儿,为什么老是给军阀当炮灰?还回来干咱自格儿的呢!”

江涛说:“大哥说的对,我也盼你回来。这几年在军队上怎么样?”

大贵说:“倒是不错,把身子骨摔打了摔打 ”说着,他绷起嘴,攥上拳头,把腿一叉,抖了一下身子,浑身骨节咯吱吱乱响。说:“除了学体操,认了几个字儿,还学会了放机关枪,我看这玩艺倒是有用 ”

这时,朱老忠正在屋里,听得江涛的声音,拈着胡子走出来。立在阶台上笑眯悠悠地说:“江涛回来了?忙来,在我这小屋里坐坐,跟大伯说会话。”他亲自迈下阶台,拽着江涛的手走回小屋,拿把笤帚扫扫炕沿,让江涛坐下。问:“你先给我说说,报纸上毛泽东和朱德怎么着呢?井冈山上又怎么着呢?”两人做伴上济南的时候,江涛给他讲过革命形势,直到现在他还记着。

江涛说:“提起红军,可成了大气候。去年,毛泽东和朱德率领工农红军打到江西,占领了瑞金,建立了中央苏维埃革命根据地。在江西、福建一带打游击,眼看这一团烈火就要烧起来!”

朱老忠听了,一时高兴,响着舌尖说:“啧,啧,好!这个高兴的话儿,自从运涛蹲了狱,我的日子也过苦了,好久没听到说过了。闷呀,闷死人呀!这团火烧吧,烧得越大越好,什么时候烧到咱的脚下?”

大贵在一旁眨巴着眼睛听着,闷声闷气地说:“那可不行,隔着长江黄河呢!”

朱老忠说:“长江黄河隔不住这个,这是人心上的事情,象一阵风。”

江涛说:“大伯说的可真对,我大贵哥就不回军队上去了?”

朱老忠说:“自从运涛坐了狱,我心里也害怕了,去了个信叫他回来。成天价在枪子群里钻来钻去,枪子儿那里是有眼?”他虽然上了几岁年纪,身子骨还结实,红岗脸,三绺小胡子,黑里带黄。圆眼睛里射出炯炯的光辉。说起话来,语音很响亮,带着铜音。

江涛转了个话题,说:“大伯,你的猪喂得可肥啊!”

朱老忠说:“肥什么,人还没得吃,那里来的粮食喂猪?什么肥呀瘦呀,新年节下,人家吃肉咱也吃肉,这就是好。要是人家吃肉,孩子们瞪着两只大傻眼,叼着手指头看着人家,这就是缺欠。”

江涛说:“说今年杀猪要拿税呀,不许私安杀猪锅!”

朱老忠听了这句话,由不得楞了一刻,才说:“是吗?是从反动派那里下来的?”

江涛向朱老忠凑了两步,伸出脖子哑默悄声地说:“就是冯老兰包了咱县的割头税。杀一只猪要一块七毛钱,一副猪鬃猪毛,还要猪尾巴大肠头。”

朱老忠听说是冯老兰,把脸一镇,睒着眼睛呆了老半天。

牙上吸着气,慢悠悠地抬起头来,说:“是 他 ”

江涛跳起脚说:“是,没错儿。”

大贵把大巴掌一拍,说:“倒霉透了,今年连过年猪也杀不上了。”

朱老忠在关东学会杀猪,制了一套钩子、梃杖,杀猪的家具。乡亲当块儿办个红白喜事,杀猪宰羊不求人。他把这套家具带回来,把这份手艺传给大贵。大贵今年才说要杀猪,又碰上禁安杀猪锅,心里实在不高兴。朱老忠叹了一口气,说:

“又是他*** ”一提起冯老兰,他心里实在腻歪。

江涛说:“不管三七二十一,回去再跟我爹说说,咱硬安杀猪锅,不图钱不图利,就是争这一口气!”

朱老忠听得江涛说,把拳头一伸,说:“大侄子说的是,既是这样,走,咱去找你明大伯商量商量。”

朱老忠迈开脚步头里走,江涛和大贵在后头跟着。走到村北大黑柏树坟里,坟前有三间砖头小屋,屋前有几棵大杨树。北风吹得树枝嗤嗤地响着。一进小门,朱老明正合着眼睛捻麻经子,准备打苇箔。朱老忠坐在门坎上,把反割头税的话说了说。朱老明听了,慢慢把脸孔拉长,也显得瘦得多了。他多少年来,奔走劳累,身上只剩下一把骨头。低下头去,眯瞪着失明的眼睛,说:“思摸思摸吧!干是要干,看看怎么干法?”自从打输了那三场官司,他觉得凡事应该隐忍,小心谨慎从事。一时冒失,会使人们失去土地家屋。这不只是失算,而且是一生的苦恼。

朱老忠说:“依我说咱们说干就干,冯老兰,他净想骑着咱穷人脖子拉屎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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