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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1 / 2)

简直不通情理!”[-.QiSO

严知孝一说,严萍身上摇颤着,趔趄两步,倒在靠椅上,抽泣起来。严知孝说:“不要哭,不要哭,孩子!我就你这一个 我知道你爱江涛。既然有此一来,就要有始有终。只要他在人间,你就应该为他努力!”

妈妈一听,掩上怀襟走出来,说:“什么话?你说的是什么话?嗯!”

严知孝也不理她,只是说:“萍儿!打叠几件衣服被褥,给他们送进去。”

妈妈斜了严知孝一眼,说:“当成什么好女婿呢?那算是什么,还送衣服!也不怕叫人笑话?”

严知孝说:“要送衣服!要送衣服!我严知孝是无党无派的人,叫他们杀我吧!叫他们把我关在监狱里,我才有了饭吃呢。”

严萍伏下身子,哭着说:“江涛走的时候,他还说,过两天就回来了。他再也回不来了!”

严知孝两手拍着严萍,摇摇头说:“他回不来了!回不来了!”说着,眼泪婆婆娑娑,象雨点子一样滴了下来。

第五十九节

惨案的血迹还没有干,美国思罗医院里,小礼拜堂的铜钟,焦脆的响过。低沉的风琴声咿唔响着,修女们低音唱着圣诗,歌声飘进病室里。张嘉庆从一片圣歌中醒来,睁开眼睛一看,是躺在病床上。头上一处伤,腿上一处伤,头上缠满了绷带,鼻子焦得难受,嘴唇皮也裂开了,津出血珠。

他觉得身子轻得象鸟,在云雾中飞行,在暴风雨里折斤斗。两脚朝天,头顶触地,滴溜旋转。又觉得头脑晕眩,两腿麻木,硬挺挺地,象失去知觉。

那是一间精致的小屋,粉白墙壁,红油地板,天花板上雕镂着花纹。门前是小礼拜堂,屋子后面是一片墓地,荒坟上长满了枣棘和红荆。有一个穿灰色军装的士兵,扛着枪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向屋里窥望。他看那个士兵,瘪皱的脸嘴,油污的枪,破军装被汗水浸透了,发着臭气。整个说起来,他站在医院里,和这气氛很不相称。

张嘉庆一看见灰色兵就生了气,楞着眼睛骂:“你妈的!

看什么?”

岗兵见他凶煞似的,战战兢兢地说:“连长叫我们给你站岗。”

张嘉庆冷笑了一声说:“嘿!给我站岗?背着门扇取布,我没有这么大牌子!”说着,他瞪起眼睛,头发直想乍起来。

岗兵以为他疯狂了,吓得浑身起了鸡皮,抖颤着。不一会工夫,一个穿着白衣白裙,戴着白帽的女医生,带着护士,扭搭扭搭走进来。走到病床跟前停住步,看着护士试了体温,换了药,打了针。她凝神看着天花板,在怀里划着十字,默默祝祷:“耶稣基督 ”就走开了。

张嘉庆一闻到女人的气息,就皱起眉头,闭着眼睛。他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气味,说是香水,不象香水,说是肥皂,又不象肥皂。又晕晕眩眩地睡了一觉,做了几个破碎的梦 散传单、宣传集会、街头演说、警察追袭 说不清做了多少梦,经过多少次的心惊胆战。

到了黄昏时候,他第二次醒来,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翻过身,看太阳压住西山,红得象一只番茄。夕阳照着洋槐树,照着屋顶,照着墓地,从树叶的夹隙里,可以看得见有人在墓地上送殡。一辆骡车载来十几口棺材,两个人抬起,一口口扔到墓坑里。棺木入葬了,没有爱人和孩子们,没有友人送葬。没有仪式,没有音乐,没有花圈,只有黄昏的夕阳伴着暮影

他看着看着,泪水不由得流出来,充满了眼眶。他又想起,那是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这个错误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失去了多少战友,他们为了自由解放的事业流尽了鲜血,倒下去了。他摇摇头,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同意江涛的意见,把战友们分散到乡村里去,从这一座农民的小屋,走到那一座农民的小屋,把抗日的种子撒在广阔的土地上。等待时机一到,各人带着一群战友们走了来,同志们久不见了,握着手说说笑笑。斗争胜利了,乡村里有了政权,抗日工作就成了合法的 如今,尽管说战斗是英勇的,可是也没躲过敌人的屠刀。战友们再也不能见面了,黑暗的日子在等待着

这时,小礼拜堂里低沉的风琴声又响起来,唱诗班又开始歌唱了。

张嘉庆的泪只有向心里流着,说不尽的悲痛。江涛的面影又移到他的眼前:浓眉、大眼,努着眼睛看着他。他觉得惭愧,用不着判断,当时是一种盲动思想支持他,使他怀着对立的心情,讲出和江涛对立的话。只是勇往直前,却不认识环境。没有恰当的对策,盲目行动,就没有斗争的胜利!如今一场惨案,把影响传给后来的人,一代、两代、三代 无数青年学生们,永远铭记失败的教训,追随着烈士们的血迹前进。青年人永远记住:他们有坚定的意志,崇高的理想,他们勇敢不怕牺牲。他们站在抗日战争的最前列,奋不顾身地和敌人搏斗,可是由于敌人的强大、凶暴,他们暂时失败了,有些同志倒下去了

他想着,泪花溅在枕上,泡湿了脸颊。在睡梦里,觉得有一只温凉的手掌,放在额上,睁眼一看,是年轻的女医生,就立刻把眼睛闭上。女医生屏息宁神,不说不笑,闭着嘴唇,谨慎地执行她的职务。见张嘉庆脸上有泪,轻轻地问:“好好儿的!哭什么?”

张嘉庆擦干了眼泪,说:“痛得不行,哎!活不成了!”

女医生在怀里画着十字,说:“耶稣基督 好好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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