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一章 往事重提5

陆灵心的目光却固执的、厌恶的看着他，"多么虚伪呀！"她挖苦的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他现在怎么会这样对待我呢？"说着，她的声音就渐渐大了起来，"就是你，这十八年来，夺走了他的一切，声名，地位，他应该得到的母爱！是你令他变成这样的！而你现在居然还敢跟我说这样的话？这一切，都是你的错，是你那个无耻父亲的过错！"

张璞羞愧无言的站着，在他的心里，的确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感在流动着，是的，十八年来，他是象个小偷一样偷走了本应属于张晦的一切，他以前曾经得到的一切，一切令他感到满意与快乐的东西，现在都成为了他的负担，因为他突然间发现，这一切，其实根本就不是他应该得到的东西。

张晦却依然只是冷冷的看着陆灵心，对她的悲伤毫不动容，只是不能不对这件事情感到好奇，因为不久之前，他还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孽之后，为何到了此刻，居然有人抢着认他做儿子，并且告诉他，他的父亲就是张天师！因此，在感觉荒唐之余，张晦的内心，倒是很有一种想要狂笑的冲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他眨了眨眼睛，看着云霓羽，"为什么他们会有那样奇怪的认为呢？我是张天师的儿子，跟张璞是亲兄弟？哈哈！"他笑了两声，却发现没有一个人来应和他，就连云霓羽都责备的看着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呢？"他忽然想起群妖对于人奸诈的评价，于是顺理成章的认为这很可能是一个阴谋。

正当张晦想要的将他的阴谋论继续猜测的时候，却忽然有一个人走到他的身边，声音温和的说道："那就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道门的六大宗主都呆了一呆，因为他们明明都已经守定了方位困住了张子祀，却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似毫不困难的便脱出了包围圈来到张晦的身边，他是那样的从容不迫，仿佛他挡在他面前的只是石块而已。而堂堂的六大宗主竟也真如石块一般，在那一刻，竟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所以，在这一刻，道门六宗宗主的心中都不禁有些寒意，竟不免暗暗庆幸刚才终究没有莽撞的出手。

张晦认出这人便是张天师，当下道："好，我就听你说说吧！"他的语气中，却丝毫也没有庄重的意思。

张子祀凝视了他一会，忽然想起与他在天师治前的那次初见，其实，那时就隐隐的猜到了吧？只是不知是自己并不愿相信呢，还是当真不敢相信，这个孩子有朝一日还会重新回到这里，逼使自己正视自己的罪恶。"十八年前，你就出生在这里！那天 正好也有大雨滂沱。你告诉我，郦逦给你取名张晦时，对你说过这其中有什么意思么？"

没有料到张天师竟脱口呼出母亲的名字，张晦的心不由激烈的跳了一下，竟罕见的老老实实的答道："母亲说，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是《诗经》里的句子，是我父亲夸赞过的句子。所以给我取名叫做张晦。"

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似乎又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了一下，张子祀不禁又感觉到那种极度的疼痛，眼泪也几乎痛得涌了出来，又过了半晌，才轻轻道："这首诗，正是我当年教给她的，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他此时心中感情激荡，不能自已，竟忍不住反反复复的念了几遍，几似又见郦逦正嫣然轻笑的看着自己，摇头晃脑的娇声吟哦："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不由得心痛如绞，想道："如今又是风雨之夜，可是我与她却再不能够相会了。"

张晦幼时常听母亲低声吟诵这几句诗，所以记忆极之深刻，但此时听张子祀一说，却感觉说不出的恐惧，却又忍不住道："你 你也知道？"

"这诗是我教给她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张子祀只觉本已心如死灰，不知为何又心弦摇荡，念及往事的甜蜜时光，竟是悲喜难言。

陆灵心见他神情中竟露出如痴如醉的温柔之意，这样的表情还是她平生从未见过的，绕是她已经心灰意冷，还是有那么一刻不禁心如刀割，便冷冷"哼"了一声，心中愤懑自又因此加倍。

张子祀听到这声冷哼，蓦然回过神来，想到斯人已逝，心中又是一阵酸痛，勉强忍住，向张晦道："你知道这词中之意是什么么？是说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相会，风雨天气黑沉沉的，耳听鸡鸣不已，但，既然已经见到了你，怎么还能说我不欢欣快乐？我与她相识之时，身份有别，每次相见都大为不易，但每一次相见，便也是加倍的欢乐欣喜。"

张晦怔了一怔，心中却已经信了六成，但突然间想起，若是信了他的话，那自己的母亲便不是郦逦，而是这个女子，所以急忙摇头道："就算你识得我娘，这又怎么样？"

张子祀缓缓道："我是道门宗师，领袖天下正道，她却是道门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妖孽，所以我们之间，虽然相知相爱，却注定不能厮守一起，后来，我迫不过家里的压力，娶了一位与我身份相当，被道祖钦定的名门小姐。这门婚事，并非是我自愿的，所以只要有机会，我还是会去找郦逦，因为在我心里，我的妻子其实是她，只有她，这一点，我知道，她也知道。所以我很对不起我妻子，可是我心里早已经有了爱人，于是一切也就顾不得了。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郦逦忽然告诉我说，她怀孕了，她很担心，因为她不知道她怀着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究竟是人还是妖？我也不知道，可是我想要我们的孩子，不管他是人也好妖也好，只要他是我与郦逦所生，我都会一生一世的爱他，这时，我那个名正言顺的妻子也怀孕了，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生下的孩子会继承道门道统，承袭天师的尊号，而那个我所爱着的孩子却说不定要因为半人半妖的身份，受尽世人的歧视，因此，我真为这一切感到不平，我不甘心，为什么呢？为什么同样两个都是我的孩子，却会有着完全不同的命运呢？所以，我就决定了要给那个注定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多一点，我不能给郦逦以正式的名份，那么给她所生的孩子最尊贵的名份地位也是一种补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