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丹房秘道4

岫云咬着唇，看看周围往来的弟子，似乎犹豫了一会，才轻声道："小师兄，咱们找个安静的所在说话吧！"

张璞见他神情郑重，不由微感惊诧，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忐忑，想道："唉，这个小师弟还从来没有过这样严肃的对我说过话 "心中微感难过，便怕自己的意志不坚，便又暗暗鼓励自己道："张璞，张璞，现在一定要相信自己，只要能找出真凶，便能洗刷不白之冤，才能慰玉娘在天之灵，切不可徒自哀苦，却称了歹人之意！"

两人走到院中僻静之处，岫云随手扯过一根滕条在手中玩弄，脸上却绽出笑容，叫道："小师兄，师父说得果然没错，你果然是去了绛惜轩，只那里人太多啦，不好说话，咱们还是来这里说话的好！"

张璞见他重回旧日模样神态，对自己与过去并无二致，心中忽又轻松起来，不由暗悔自己刚才多心，忽然省起："他说师父说我会去绛惜轩，难道是父亲有什么话要他告诉我么？"当下道："小师弟，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岫云笑道："小师兄，我好久没见到你啦，有好多好多话要跟你说！哦，对了，刚才守在绛惜轩的那两位道兄是谁呀？怎地我会从来没有见过？"

张璞道："我想应当是后山书府的师兄们。"

岫云吃惊道："后山书府中的师兄们不是从来不来咱们天师府的么？"

张璞微微苦笑道："不是从来不来，而是没有遇上非常之事，他们就从不出书府，插手教中俗务的。"

"现在有什么非常之事呢？"岫云想了想，叫道："难道他们也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哼，小师兄，有人告诉我说你是妖怪所生，为怕事情败露，所以狠心杀害了玉娘，可是我才不信呢！"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道："师父也不信，你不用担心。"

张璞见他说得真诚，不由感动，想道："虽然世人大都以为我是妖孽之后，居心一定歹毒叵测，但相信我的人却也不少。只是 只是父母教养我近二十载，为何也信我不过？"想起母亲那怀恨刻毒的眼神，心中不由一颤，想道："她把我恨到心坎里去了，恨我占夺了张晦的一切，其实，当时又没谁让我自己的选过，象张晦如今，也未必就有什么不好。"一时间心潮起伏，想起张晦的快意率兴，又想起那只白猫的至情至义，忽然间觉得："当初若是不换，便是如张晦般长大，也未见得是什么不幸。"正想着，忽听岫云问："小师兄，你怎么走神了？"慌忙回过神来，向他郑重道："小师弟，我真是妖怪所生，我的母亲就是那只白猫，你也见过的，那个黑脸的张晦哥哥才是真正的天师嗣子，但我的确并没有因此杀害玉娘。"

岫云怔怔道："你 你说你母亲不是师娘，是那只白猫？师父一直抱着的那只？"

张璞见他咬着唇，似乎在勉强忍住不要大笑出来，不由也微感好笑，当下微笑道："她现在受了伤，所以不能回复真身，不过想来她以前也是位温柔美丽又善良的女子，我瞧她对张晦与父亲都好得很。"忽然间想起它初见自己时的亲昵之状，以及自己当时被困山石之下，它默默陪伴舔拭自己的的情形，心中忽然一阵温暖，想道："原来她是我母亲，所以才对我这么好！她早知道了，可恨我一切不知道！"

岫云却摇了摇头，显然依然觉得此事难以理解，却不再追问下去，只道："小师兄你当然不会是凶手，这么说的人，都是弄错了，依我看呀，杀死玉娘的凶手一定是那个南宫全与那个鬼女！"

张璞吃了一惊，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岫云道："他们还想害过我哩，这些都是发生在你受伤的时候，所以我还没跟你说过，师父特意叫我来此，就是要让我那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你。"当下便将那日在伏魔殿中所遇之事尽皆说了。

张璞越听便越是惊心，继而大感羞惭，想道："皆是我识人不明，几乎害了岫云性命，难怪父亲竟会疑心是我害死玉娘。但南宫全与元姬设法来此，又是何图呢？难道那晚说话之人真是他们？"仔细回想，又不能确信，当下向岫云道："小师弟，走，我们去找他们问个明白，你知道他们此时被囚在何处么？"

岫云道："他们与虞家兄妹本来住在一道，都住在东隐院中，师父当时说你大婚在际，暂时不要张扬此事，便也放了他们东隐院依前居住，只是在外面多设了守卫，直到虞家兄妹的师长们到来，他们俩兄妹搬出去与各自师长同住后，师父才在你大婚那日将他们改囚在上清宫中的那间铜丹室中。说是那天人多事杂，怕弟子看管不严，最好囚个安静无人的地方，等你婚后，再来追察此事。小师兄，咱们现在就去找他们对质，一问便知！"

张璞见他说得容易，不禁微微苦笑，想道："他们两人就算另有目的，可未必便跟杀死玉娘的有关，而且一问便知，那有那般容易？不过眼下漫无头绪，也唯有从此处寻起了。"他知道岫云所说的铜丹室便是数百年前天师教前辈张干仪所特意修建的练丹之所--张干仪与张干矅皆为二十四代天师的嗣子。张干仪身为长子，素又有颖悟通达的声名，本来大有承继天师道统的机会，但谁料他成年之后，却不喜欢符箓之术，反而对天师教一贯轻视的丹鼎之术大为专注，倾心练丹，不肯论及婚娶，后来更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取首山之铜在上清宫中建了一个巨大坚固、无坚不摧的纯铜丹室，在里面日夜练丹，极少外出。以至当时的天师对他失望之极，将道统传给了其弟张干矅，也就是后来的第二十五代天师。此后数十年，张干仪更是变本加厉，几乎足不出丹室，更不理会世外之事，一心一意要练出能令人白日飞升的仙丹来，约是在张干仪六十岁时，他忽然间下落不明。便是张璞也只隐约知道，当时道童连续数月送去食水等物，却始终不见张干仪出来取用，那服侍的道童心知不妙，便急忙禀报天师，后来破门而入，只见门窗完好，只是张干仪已踪影全无，也不知他是练出仙丹飞升了，还是那一日突然醒悟，悄然遁走。世人当时多猜测张干仪是已练出仙丹飞升，但当时道门之中，符箓与丹鼎之争几近水火不容，天师教自不愿承认张干仪是在丹鼎术上得了大成，对外便只宣扬他隐遁山林。张干仪一生练丹无数，据说当时从铜丹室中清理出来的各种丹药逾千斤，塞满整一间屋子，这些颜色形状各异的丹药，谁也无法分辨那粒是仙药，那粒是毒药，因此是谁也不敢轻易尝试，只任它堆在屋中自生自灭。此后，道门中符箓丹鼎之争更剧，天师教中弟子绝口不敢提有关丹鼎之术，又再过得几十年，符箓派占据上风，彻底压倒丹鼎之术，那时教中弟子更是不屑丹鼎之术，之后那纯铜丹室便彻底闲置下来，整整落了几百年的尘灰，这次想来是张子祀不愿声张此事，因此没有多派人手看守，才将他们囚禁到这间全由首山之铜铸造的坚固无比的丹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