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坐在幽华身旁,意态闲适;隔着帘幕,前来送药的猿飞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幽灵门围在他四周,横眉竖眼地瞪着他,猿飞打个寒颤,慌张快步离去。
「你 为什麽非得喝他送来的毒药不可呢?」紫问。
幽华一愣。
「即使不喝,那小子也不敢对你怎麽样吧?」紫说:「只要你真想,有很多办法
可以不用把那恶心的东西吞入口中 」
紫眉毛微挑,「这点小事,不用我教你吧?」的意味。
「只是嫌麻烦而已。」幽华微笑:「我不喝,会有很多麻烦的。他既不知那是毒
而送来给我,我就装糊涂;若戳穿了,麻烦事只会接踵而至。」
紫对这回答不甚满意。
「何况,即使我喝了,也不会怎麽样吧。」
「 那倒也是。」紫笑:「想毒杀死蝶与毒蛾的主人?还有什麽比这更不自量力
的事麽?」
***
-三年前,命运之日,破晓-
「骗人 骗人的 」
幽华看着吊挂眼前的身体,连把它放下来的力气也挤不出来。
她一看便知道,眼前只剩一具无生命的物体。那昨晚才试图与她弥补多年创痕、
言笑宴宴的灵魂,已经脱离这个躯壳而远去了。
「说好了,不要逞强的 」
当她察觉不对,飞身赶回时,只比父亲晚了一点到。後者跪在遗体前,两手支地、
呆若木鸡,无法开口叫仆役过来。彷佛只要不承认发生什麽事,时空便会倒转,
而妻子便会复生似的。
「说好了,只要交给您一切都会没事的啊 」
父女俩一前一後,凝望着那细瘦的遗体,一个生命在世间最後的残余,如此巨大
地横在眼前,直逼两人内心最深处的罪恶感。想转开目光、转不开。想逃离现场、
逃不掉。跪坐在地上的父亲,双手慢慢失去力气,整个人彷佛要俯卧在地似的。
额头触到手背上,许久无法动弹。
幽华则站在原地,不断摇头,内心的疑问没有解答,找不到出口,已濒临溃堤。
内心虽如此喧哗,表面却仍循着锻链多年、已成本能的反应:无表情、没有言语,
虽仍有动作,整体却给人一种无生命的、彷佛木偶般的异质感。
那恍若永恒的顷刻,她感到一只手从後覆上了她的肩膀。如此轻悄、没有重量。
如此熟悉。
「 对不起。」她隐约听见背後那人这麽说。
幽华转过身,只来得及看见一片衣带闪过角落,她追出去,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
缓步远去。她喊了声,等着,而那女人没有回头。
她也没有追,只因了解对方的心情。她已经看过太多了,无论生前有再好的理由
必须求死,等变成幽灵後没有不後悔自己放弃生命的。唯有失去才懂珍惜。
若立场互换,她最希望的会是能独自静一静、仔细想清楚,然後无牵挂地踏上那
没有归途的路。对方拥有跟她相似的灵魂,所以此时放她去是最好的体贴。尽管
她有多想阻住她、责问她、甚至一句话也不说,仅仅抱住她也好 那也只是为
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已无太多实际意义。
「 您不用向我道歉啊,母亲大人。」她看着黑暗,喃喃自语。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远处暗里有个细弱的声音回应。幽华听那尾音回荡,
垂下头,昨晚已经把几年份的眼泪一次倒完了,现在她连哭也哭不出来。反倒是
一股挥之不去的郁闷,在胸口盘旋、酝酿、激荡。
然後,火突地爆燃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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