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江晖的号码打了个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打给俞帆也是一样关机。

不对劲。

今早的一切都不对劲。

易涯又看了一遍江晖留下的纸条，“我会尽快回来看你。”

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一个可怕的想法略过脑内，易涯再一次冲进江晖的房间，拉开衣柜——空了。

眼泪再一次涌上来，他开始疯狂地翻找他的书柜，柜子里的书大多还留着，桌面上已经是空白一片。

这都是些什么书……？

他知道江晖喜欢看书，看的那些书他从来看不懂，也不会和他聊。这是他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他的书柜，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外文书，英语占多数，还有一些字母上带着声调符号的语言。

“biomedical……”

“alpha-stimulatinghormone……”

“secondgender……”

“differentiation……”

易涯挑了一些他认识的单词看，意外地发现这些书籍全都是和生物医学沾边，大多是有关于第二性别的理论和实践研究，还有期刊论文合集。

他随便挑了一本出来，随手翻了翻，发现从第一页开始，就填满了各式各样密集的笔记，具体写了什么他看不懂，但从这些笔迹就能看出，江晖是真的在认真研究这些东西。

他见过江晖的课本，从来都是干干净净，顶多有几条下划线，或者圆圈类型的标记，像是赶个过场。是啊，以前小学初高中学的那些东西，他根本就不需要动脑子，还记什么笔记。

囫囵吞枣翻完了一本书，突然有张纸从书页里飞了出来，落到地上。

易涯捡起来，以为是他的笔记，可纸张一摊开，他完全怔住了。

这哪是什么笔记，分明是白字黑字印刷的电子版录取通知书。

学校的logo清清楚楚地印着，家喻户晓的世界名校，平时只能在新闻和电视里见到，说出来别人都要吓到不敢和他交朋友的那种名校。

这录取通知书恭喜祝贺外加吹嘘学校加夸赞学生叽里呱啦一大通，仿佛在做阅读理解，看得易涯脑子疼，但他还是坚持一词不漏地读完了，归纳总结一下，只有两条有价值的消息。一，录取的专业是bme（biomedicalengineering），二，报道时间是a国的明天。

读完后，易涯心情意料之外的平静，好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但是却说不出一句话。他把这张纸对折数次叠成小纸片，塞进兜里，走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灿烂，是暴风雨过后的天朗气清。

易涯望向天空，意识突然恍惚，仿佛昨天的那一切都是梦，是他思念过度求之不得的臆想。

他在天上吗？飞过那朵云了吗？要飞多久呢？

他在纸条上说的尽快，又是多久呢？

“涯涯！涯涯！别怕！阿姨在呢！阿姨在！”

俞帆洗漱完出门，突然见到病床边的显示器亮起了红灯，屏幕上的心率变动幅度极不规律，病床上的人眉头紧锁，呼吸急促，手指拧着床单，嘴里稀里糊涂地呢喃着什么，看起来状态很差，像是做了噩梦，并且被缠在梦里无法脱身。

修养数日，易涯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了许多，脸色也不再苍白如纸。

但不幸的是，这几天海市又遭到了台风的袭击，今早刚登陆过境，这才早晨不到七点，窗外的雷雨声就足以将深睡中的人从甜蜜的梦中惊醒。

从高中时代开始，易涯便开始惧怕雷雨天，每到风吹雨打的日子就吃不好睡不好，晚上总是做噩梦在半夜惊叫出来，回过神的时候已是面无血色，满身冷汗，心率过速。

俞帆这几天都睡不好觉，没日没夜守在易涯的床边照顾他，另外一方面在联系人寻找江晖的下落。

易涯这边是照顾得不错，但江晖那边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别走，别走……”

俞帆紧紧握住易涯的手，拍拍他的脸蛋安抚他，“不走，不走，再也不走了……”

她能猜到易涯对雷雨天产生阴影的原因。

五年前，俞帆陪江晖去大学报到，起飞前一晚海市正好遭遇台风，也就是那一晚，易涯一个人冒雨找上门来，醒来后等到的却是空旷的房间，赤裸裸的欺骗，残忍的离开。

再一次单方面见面已经是两年之后，那时易涯已经上了大学，江晖刚结束本科的课程，他连着一个月通宵达旦赶完了项目进度匆忙回国，为的是在易涯的18岁生日之际兑现他当年的承诺。

但没有成功。

他怯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