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晟睿抱着一猫一狗，走出宠物店不久后，终于说：“阿诺，去医院吧。”

不论如何，要送他最后一程。

医院内，仍旧是不变的寒冷。还有十五天就要过新年了，这一年中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顾晟睿一步一步地朝着顾齐昊的病房走去，他站在门边，抬头朝内看去。那里面，只有顾齐昊的妻子仍旧陪在身边，顾齐昊熟睡着，原本只有几根白头发的，可是此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满头的发竟然已经全白了。他靠着呼吸机才能勉强呼吸，时而微微皱皱眉头，像是极尽痛苦的样子。

顾晟睿久久地立在门边不愿意推开门进去，还是一旁的阿诺看不下去，手快一步，将门推开后，把顾晟睿推了进去。

顾齐昊的妻子闻声抬头，看见顾晟睿的那一刻，眼睛里突然充盈了泪水。她咬了咬唇后，将顾齐昊推醒了。熟睡中的顾齐昊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样，猛然张开眼睛，目光瞧向妻子。

他的妻子伸手指了指顾晟睿的方向，顾齐昊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瞬间红了眼眶。他挣扎着将氧气罩从嘴上挪开，朝着顾晟睿摆了摆手，示意他坐过去。

无论一个人一生有多么的轰轰烈烈，在将死之时，都会如风中残烛一般，了无生气。

顾晟睿朝着他的身边走去，顾齐昊的妻子连忙起身，擦掉了眼泪说：“我出去领药。”说完后，红着眼泪走了出去，阿诺紧跟在她的身后，一起出了门。临出门前，他将门关好。将时间和空间都留给这两个人。

“阿睿，谢谢你来看我。”顾齐昊的声音十分虚弱，经历了病痛的折磨和良心的摧残后，真的生不如死，可是他总是不愿意就这样死去，因为他想见的人都还没有看到。他想留住最后一口气，等到那个人。

如今，他来了。

顾齐昊朝着顾晟睿伸了伸手，顾晟睿眨了眨眼睛才没有让泪水掉下来，他伸手握住了顾齐昊的手，他的手真冷，放在被子里怎么还会这么冷呢？

顾晟睿忍不住搓了起来，这是本能和习惯。一个做了一辈子你父亲的男人，对待他应该有的态度。

顾齐昊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嘴角抽了抽，呼吸便跟着不顺畅了，顾晟睿连忙将氧气罩为他带好。待他呼吸顺畅后，顾齐昊重新将氧气罩挪开，他喘着粗气说：“阿睿，对不起！不过爸爸要走了，所有的恩怨都过去了。”

顾晟睿的眼泪低落在床榻上，他哑着声音沉声问：“如果我原谅你，你能不能别死？”

顾齐昊终于漏出了久违的微笑，他扯着唇角说：“一辈子，这件事情跟了我一辈子，阿睿呀，其实我后悔过，我想不如当年那个人就是我。”

顾晟睿揉了揉他的手，哭的泣不成声，可还努力稳住声音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吧，我都放下了，你也放下吧。爸，你好起来，我养你老。”

只这一句话，顾齐昊死得其所了。

带着赎罪的心态收养了沈瑞泽的孩子，而后，就是这么多年的父子情义。在最后的人间弥留之际，还能够得到这样的承诺，知足了。

那一天，两父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聊了很久，聊到顾齐昊重新睡着。顾晟睿才起身离开。最后的那几天里，顾晟睿每天都会来一次，直到临近新年的第三天，顾齐昊终于还是没能给顾晟睿养老的机会。

顾齐昊死的那天，顾晟睿并没有哭。他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其实并没有原谅，只是对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说了一个谎话而已。在他最后的日子里，希望他能够安稳的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