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韧温柔,敢作敢当的唐见微,是童少悬曾经从诗词韵律风情里,从书法的涩势藏露中,解读出的那个人。
是曾经在万里崇山之外,以为今生不会有交集的那个人。
童少悬的生活曾经一度被突然而至的赐婚打乱,珍贵的憧憬也被击碎,本以为这一切都不会再回来。
没想到,它似乎从未改变。
童少悬一时有些动容,声音也控制不住变成极其柔软的少女音:
“你哭什么,我又没有怪你。谁都可能做错事,自小到大我就没少做错事情,惹我阿娘生气,现在不也活得挺好么。”
听到童少悬这句话,心里的酸涩感很快被挤走了,破涕为笑:
“拿你阿娘做比喻,占谁便宜呢?信不信我抽你?”
“这就对了,你还是凶悍起来的模样比较正常。”
唐见微抬起手作势就要打下来,童少悬“跐溜”一下将小脑袋钻到被子里,整个人就像一只浑圆的蚕宝宝。
“我说你……这么激动干嘛?我还能真打?嗯?”唐见微拍拍被子,“自己伤了多重不知道啊?动作这么大,万一又牵连到伤口怎么办?你娘不得劈死我?别动弹了我不抽你。赶紧出来吧啊,别在被子里闷坏了。”
童少悬悄悄探出一双眼睛,不满道:“躲到被子里都能闷坏,在你心里我比那琉璃瓶还脆弱么?中看不中用,一摔就碎?”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唐见微宽慰她道,“你哪儿是琉璃瓶啊,完全不像。”
童少悬还好奇,唐见微怎么会说人话了?果然,下一句紧跟着:
“人家琉璃瓶好歹还能装酒装水,你这小身板儿风一吹就漏了,怎么好意思跟人家琉璃瓶比?而且看起来嘛是挺中看的,中不中用这事儿……”
唐见微这张嘴在朋友圈子里互相闹着挤兑的那些年里,磨练得又快又损,而且童少悬这小娘子浑身都是可挤兑的地方,加之二十大板一打下来,两人关系似乎近了一些,让她一时没忍住,想到什么便拿什么开涮。
不过说到中不中用这儿还是歇了嘴。
忽然想到那日宋桥没个长辈的样子,跟她说什么童少悬有“灵活的双手”,还特主动特热情地帮她俩分乾坤……
这事儿都不敢回想得太踏实,只要稍微从头皮上掠过,都能惊出唐见微一身冷汗,赶紧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不敢回味,细思极恐。
唐见微说话说一半,还停在了特别要命的地方,童少悬虽然未经人事,但中不中用这种话还是听得懂的,还以为唐见微没说完整句话是在揶揄她,小脸羞红,少女音也变得凶了几分:
“唐见微,你今天是来做什么的?如果是来笑话我的话,你可以走了。”
许久没见炸毛的童少悬,居然有点想念。
唐见微将脑海中的杂念撇去,确定自个儿是来赔罪的,诚恳道:
“我可没笑话你,我是顺着你的话往下说罢了。来来来看看我给你买的裙子,喜不喜欢。”
这两人无论说什么话题,只要面对面一动嘴,必定会你来我往呛上几句才罢休。
唐见微跟人对呛的经验不少,可是能在呛完之后心情变好的,迄今为止也只有童少悬一人。
一通话赶话之后,唐见微已经不记得方才是为什么落泪了,将买来的红裙拎起展示给童少悬看,脑袋从裙子后面伸出来,笑道:
“喜欢吗?”
“为什么买红色的?”童少悬好奇。
“你不是喜欢红色的吗?”唐见微有点吃惊,“难道不是?”
童少悬更好奇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色?”
“你那一水的红裙,还用说吗?”
没想到唐见微居然有留意我的喜好……
童少悬轻声道:“我是挺喜欢红裙的。”
“之前那件被打坏的石榴裙找不到了,好像夙县市集这边已经不卖了。我托友人在博陵帮咱们寻觅寻觅,找同款应该不成问题。等她一找到了我就让她寄过来。这段时间里就委屈你先穿这一件了。这件虽然比不上你之前那一身石榴裙好看,但是颜色正,再搭上这一件月光黄披肩,一定能将你的皮肤衬得更雪白!等你伤再好点了就试试看吧。以我的衣品来看,绝对适合你。”
完全没想到唐见微居然会想得这般细致和上心。
“多谢了……”
“跟我客气什么。”唐见微低头将裙子和披肩叠好的时候,童少悬忽然发现,她已经将那支翠羽簪戴了起来。
童少悬心里忽地荡了一荡,目光没能从那簪上挪开,试探地问道:
“你,把它修好了?”
“嗯?什么?”
童少悬声音实在太小,唐见微一时没有听清楚她在说什么,不过配合她“你绝对是故意”的表情,立即明白了:
“哦,你说这支簪吗?”唐见微摸了摸它,“是啊,你送我的簪我自然要将它修补如初,可费了一番工夫。我修补得如何?你可还找得到裂横在何处?”
唐见微不仅自己摸,还将脑袋偏到童少悬的眼前,让她好好欣赏一番自己的心灵手巧。
的确看不出来断裂的痕迹,断处被藏在翠羽之下,只显得翠羽修长逸美。
童少悬瞧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唐见微还等着她的夸奖,却听她道:
“你有这般精湛的手艺,当初是如何造出那丑到惊天地泣鬼神的推车?”
“……我看你才是专门笑话人的。术业有专攻,那些大的机巧我全然不懂,但小件的手工活儿还是出类拔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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