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虽是填房,但说回来她也是唐见微的祖母,于情于理唐见微也该叫她一声“阿婆”。
可唐见微这副模样,连站都没有想要站起来的意思,更不用说请安问候了。
杨氏心里着恼,可她今天是来向唐见微求茂名楼的地契的,不好与她硬碰硬。
杨氏笑了笑,坐到了一旁。
唐见微瞧了她一眼,一边抿着茶感叹到:“许久不见,您看着老了许多。怎么,这两年过得不顺心么?”
唐见微总是有一句话就教人生气的本事。
杨氏僵硬地笑了两声,说:“阿慎,你怎么也不像以前一般,叫我一声阿婆?我可是日夜惦记着你呢。”
“哦?”唐见微问她,“你惦记我什么?说起来还是我该惦记你才对,毕竟当初我离开博陵的时候,想要将我耶娘留给我的嫁妆带走,偏偏被你们一家子挥霍得一干二净。没办法,我只能带走了一些物件和地契,余下的银子、黄金和田地全都写在了欠条里。白银统共一万六千八百两,还有一百斤的黄金,利息更不用说了。哎,这么多的银子见不着实物,每日只能看着那张破欠条,吃不香睡不着的,你说,我这惦记得有无道理?”
杨氏今日是来找唐见微,想让唐见微让出茂名楼的地契,救唐序明。可这话都还没开口,唐见微就开始细数当年的欠款。
杨氏知道这小蹄子精明得很,明白自己今日上门是何用意。
杨氏憋着一口气,几乎将牙都咬碎,忍着心里噌噌往外冒的火气道:
“阿慎,再怎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今日你二叔落难,难道你就能袖手旁观?”杨氏呵呵地笑说,“你也不是这么不孝的孩子。”
唐见微道:“我孝不孝顺,这事儿我耶娘知道就好,与你和唐序明有何关系?有段日子不见,阿婆这次来找我居然不是为了还钱?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事值得您老纡尊降贵地登门吗?”
杨氏被唐见微这张利嘴刺的浑身难受,但为了儿子不得不忍辱负重,充耳不闻般地继续呵呵两声:“先前在茂名楼里发生的事,老身都知道了。阿慎啊,不是阿婆说你,你也是胡闹,那茂名楼既然已经押给了隆泰赌坊,你怎敢与他们硬来?也不怕让自己吃亏。你可知那隆泰赌坊幕后老板是曹公啊……”
唐见微打断她:“哦,是吗?不过,那又如何?”
似乎完全不将所谓的曹公放在眼里。
杨氏又被噎了一下。
这隆泰赌坊是整个博陵最大的赌坊,曹公手里的产业可不止赌坊,更有青楼、酒楼以及各式的船坞、画舫。
只要是在博陵,和娱乐有关的产业,基本上都能看见曹公的名字。
杨氏对这姓曹的畏惧,他就是一只疯狗,收下养了无数的小厮为他卖命。
一般老百姓完全不敢招惹。
可唐见微不一样。
杨氏早就将昨日在茂名楼发生的事情全部打听了通透,自然也知道最后陶挽之和姓卫的旅帅带着一大队的金吾卫从天而降,将曹公手下全数制服一事。
陶挽之是陶尚书的爱女,也是京城里相当当的人物,更是长公主身边的红人。
当年唐见微就投奔过长公主,后来才得了天子指婚一事。
如今重返博陵,长公主依旧在背地里护她……
难怪唐见微不将曹公放在眼里。
曹公在道上算个人物,可与长公主想比,和卫氏相比,他算个屁。
杨氏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冷汗一点点在往外冒。
都是聪明人,没必要藏着掖着,杨氏直接说好了:
“阿慎,茂名楼的地契在何处?今日算是阿婆求你,只要你肯将地契给我,将你二叔换回来。你便可以同你的夫人一同住到咱们唐府中来。”
唐见微听到她这句话,没应,只是冷眼看着杨氏。
杨氏被她这双藏着杀气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
可她怎么能被一个小鬼压下一头?
杨氏继续说:
“无论你现在背后是谁,翅膀有多硬,我始终是你祖母。茂名楼只是一栋楼,死物罢了,没了还可以再建。可是人若是没了就真的没了,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唐见微打断她:“茂名楼对我而言,不止是一栋楼,也不是死物。它是我娘和我外祖母一砖一瓦建造而成,是她们的血汗,也拥有我许多珍贵的记忆。”
说到这儿,唐见微轻笑了一声:“茂名楼和唐序明之间,我自然选茂名楼,怎么会后悔。”
杨氏陡然提高了声音:“你怎么可以直呼长辈的名讳?!难道你二叔的命,还不比那破楼值钱?!”
唐见微波澜不惊:“唐序明的贱命才值几个钱?这等扶不上墙的烂泥也配让我称一声二叔?”
杨氏将拐杖用力一杵地面,站了起来,一张瘦巴巴满是皱纹的脸气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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