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简睁开了眼睛,看向妻子。
澜宛道:“且不说京外屯兵,即便是京中的南衙十六卫之内,一半都是我的人。东宫十率甚至是卫袭的亲兵北衙禁军之中,我也多有耳目。若要起事,先向北衙禁军左右神武军下手,左右神武军一旦溃败,卫袭必定神乱。叔父再在丰州起兵,即便没有多衣国的援助,北上直刺博陵也未必不可。”
澜宛口中的叔父,便是被卫袭在封澜贵妃之时,以避嫌的借口夺了丞相之位,驱逐出京的澜戡。
澜宛说得井井有条,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在她心里谋划多年的大局。
她早就步步为营,只待图穷匕见的那一刻。
吕简神态未变,丝毫不被她所言触动:“御军一半是你的人,也有一半是卫袭的人。你有后手,难保卫袭没有。
“如今的卫袭已经不是那个被澜戡握在手中无法反抗的孱弱天子了。她的羽翼渐丰,即便骆玄防死了,卫氏阮氏和长孙氏在中枢和地方的势力依旧不容小觑。
“更何况,沈约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日没见到她的尸首,都不该断定她已经不在人世。阿柔,沈约是个危险人物,她若是活着,定是卫袭藏在暗中的一把匕首。你没发现唐见微那个长姐不在唐见微身边吗?”
吕简平日只顾政事,对澜宛所做的事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澜宛明白,夫人心里是惦记她的,她所做的所有事儿夫人都在帮她看着,谋划着。
澜宛略兴奋道:“我也发现了,童少悬将夙县童府全部接到京中,连家里的牲畜都带来了,唯独没有唐观秋的影子。”
吕简道:“据我所知,唐见微和她这个大姐自小一块儿长大,感情深厚。当初唐士瞻和苏茂贞死的时候,唐见微被指婚到夙县,依旧将她得了痴症的大姐带在身边,从未放弃。如今重回博陵,不可能弃她大姐于不顾,最有可能的就是唐观秋有了极为可靠的人照顾。你猜,照顾唐观秋的人会是谁?”
澜宛很快明白了吕简的意思:“莫非此人正是沈约?”
“沈约无论生死都不在博陵,这是可以肯定的,若她还活着,卫袭应当将她远派到不易被发现的地方,暗中办事。以沈约的能力,卫袭定会让她办最为棘手之事。”
“夫人的意思是……”
吕简平缓道:“现在的卫袭皇权在握,却还在缓慢蚕食,慢慢分解澜吴沈三家,想必正是尚未摸清敌人的真正实力,不敢贸然行动。我猜测,沈约和唐观秋此时正在丰州,调查你们澜家的底细,看看你们在丰州到底囤积了多少兵马。等到她们回到京师的那一日,便是卫袭正式开始反扑之时。”
吕简说了这些话,原本就干涩的喉咙一阵阵地刺痛,她喝了水缓和了一番,接着道:
“这大苍的皇位之上,看上去只有一位帝王,实则还有一位藏在暗中,在暗地里默默支持着天子,为她出谋划策。而此人受着储君的教育长大,帝王之术于她而言丝毫不陌生。”
“你是说,卫慈?”
“没错,正是卫慈。卫慈乃是我恩师教导出来的曾经的东宫之主,即便这些年卫慈看似大肆收罗家臣,沉溺酒色无所事事,实则她在暗地里培养起了钧天坊的曹隆势力,无论是御军还是中枢之内,都埋藏着她的心腹。迄今为止有多少天家耳目,你我不可知。而童少悬等人更是天家想要着力培植的强劲新贵势力。幸好骆玄防已死,否则这一老一少联合起来,只怕更让人难以抵挡。
“卫袭能够成长得如此之快,卫慈功不可没。如今曹隆一倒,接替曹隆的人正是唐见微。咱们见过这唐三娘,年纪轻轻手段却多,她能够在离开博陵两年之后再次归来,立即收了茂名楼,又折下了钧天坊,想必此人比咱们所想的还要厉害。切不可因为年轻尚幼就小看此人。
“如今的卫袭身边猛将如云,有些在明面上有些还藏在暗地里。若是要反,也得明白她手中到底有几张牌才是。”
澜宛听着吕简字字珠玑,忍不住伏在她肩头,红着眼眶问她:
“阿策为我的事情太操心了。你且别说,多喝些水,别坏了嗓子。”
吕简轻抿了一口水,低声道:“若没有你,这世间早也没有吕简这个人了……”
她轻抚澜宛的脸庞,眷恋地看着爱人:“如今操点心又算得了什么。”
澜宛正要对她笑时,却听吕简道:“可从庄氏死的那一日起,澜家便没有了回头路。”
澜宛凝视着妻子的脸庞,渐渐地笑了起来。
“放心吧。”澜宛说,“我怎么会死?我还要与你白头到老,看尽这世间趣意。既然卫袭成长了,那也是时候将她翅膀折一折。就从那唐见微开始动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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