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未见的挚友,把酒言欢,鱼肉配热酒,说得开心而温馨,微醺之下,情谊更浓。
荷县这弹丸之地还真有不少事儿可说,大概也是因为葛寻晴喜欢聊天的缘故,屁大点的小事都能开开心心说上半天。
说她和县令一块儿筛选树苗,种耐寒的植物,抵御冬日狂风。
说她跟着毛二一块儿打猎,再将猎物取了肉块,埋到雪地里冰存。当地人一存就是好几年,没办法,物资匮乏,解冻之后那肉的滋味多少带着点腐肉的气息,她第一次吃的时候都吐了……
说这儿读书的人很少,立志要去博陵求仕者更少,他们自小就要帮家人捕鱼、狩猎……干各种活儿,没时间读书。这百年来就出了十位进士,少得可怜。
“如此一来便越来越穷困。虽然我没什么学识,可毕竟是明经出身,死记硬背的功力还是有一些,教几个字和解析浅显一些的文章还是可以。”
“所以你就当先生,收了好几个学生。”
“这儿的学堂跟咱们的白鹿书院可没法比。别说千百人了,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最小的六岁,最大的十六,全都在一块儿学,学的都还是非常基础,咱们开蒙的时候学的东西。他们其实很聪明,一学就会,只不过以前没机会学。”
葛寻晴说起这穷荒绝徼的荷县种种困苦之事,连连感叹,不免多喝了几杯。
石如琢并不打扰她想要醉饮的兴致,跟着她一块儿喝。
酒气上涌,脑袋有些昏沉,心情却很好。
借着屋里的灯光,有点儿上头的石如琢难得这么直接大胆地看着葛寻晴的脸。
石如琢单手撑着下巴,瞧了葛寻晴半天。
葛寻晴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怎么了?这什么眼神。我变丑了吗?”
石如琢摇头,眯着眼笑,伸手用指腹在葛寻晴的脸蛋上轻轻地抚摸了一遍。
指腹能感觉到轻微的颗粒感和一些细小的伤口,石如琢心疼说道:“从博陵出发前,你的脸光滑如脂。才来一年便受了这些罪……我想将你带回去。”
葛寻晴被摸着脸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石如琢手上的温度和熟悉的气息,反而让她安心。
“哪是说走就能走了呢。如果今天我当了逃兵,往后想要再往上升就更不可能了。这便是所谓的磨勘吧。这一年来,我在荷县读了这边的地方志和卷宗,发现但凡来此任职之人,后来大多数都调回了博陵。只有在州县经历磨练之后,往后才能堪大任。你可别觉得我娇气,虽然也有难过的时候,可我这不是过得挺好的么?”
被在乎的感觉让葛寻晴格外欣慰,那些夜夜睡不着的日子似乎也没有那般苦涩了。
两人正说着,有人敲门。
葛寻晴问了一声,屋外有个粗声粗气的汉子道:“是我!仰光,我给你送肉来了!”
葛寻晴对石如琢说:“是毛二。”
将门打开,屋外天色已晚,寒风肆虐,那毛二一身的皮草和厚袄子,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手里拎了好几只肥得坠手的野兔,葛寻晴接过野兔之后,他又从外面拖进来一只鹿。
葛寻晴道:“够了够了,我们就两个人,哪吃得完这么多?”
毛二道:“配酒随便吃吃就吃完了,我都怕你们不够!”
说着对屋里的石如琢憨憨地笑了两声:“那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石如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家冒着寒风过来送了东西就走,不进来喝杯酒吗?
没想到葛寻晴也没留他,完全没有客套的话,他说走就向他挥了挥手说:“改天我再做了肉脯给你送过去,这批你是没口福了,我发小爱吃,我要都留给她。”
毛二两个脸蛋也不知道是被风吹得发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才红的,他对葛寻晴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的一种显而易见的温情:
“哎,没事儿,我孤家寡人的又不着急。你什么时候给我我什么时候接着,嘿嘿。”
毛二走了,葛寻晴对石如琢说让她自个儿玩一玩,看看书,床头那边有些话本。
“我去把兔子处理一下就回来。”
石如琢问她:“你敢杀兔子么?”
葛寻晴:“有什么不敢的,这都已经死了,我不过是剥个皮取下内脏而已,放心吧,我现在可厉害了。倒是你,可别因为好奇过来啊,血糊淋剌的吓着你。”
石如琢轻笑了一声。
别说兔子了,她可是连人都杀过,只不过这件事情她暂时不想让葛寻晴知道。
葛寻晴去处理兔子,石如琢身后便是葛寻晴的床,一摞话本快堆放着,几乎都是当初她从博陵启程之时,童少悬给她准备的。
有些话本都快被翻散了,有些还挺新。
完全能够看得出来她喜欢看哪些类型的故事。
石如琢将最破旧的一本捧在手上,快速翻阅了一番,这是一位侠女闯荡江湖的故事。
话本中的女郎英气逼人,情节简单,看到她锄强扶弱之时,也会跟着舒一口气。
话本看得很快,石如琢再去拿葛寻晴不太看的那些话本,想要瞧一瞧她不喜欢的又是什么样的故事。
翻开一看,竟是一本剖析《尚书》的话本,石如琢差点笑出声。
长思也真是用心良苦,居然在放松解乏的话本里参入学习之书,便是要仰光身在北地也不忘研读。
不过看得出来,葛仰光估计翻看了一次之后就没再看了。
石如琢几乎能够想象,当葛仰光第一次翻开此话本的时候,或许会对着博陵的方向痛斥童长思。
要将话本放回去的时候,突然从里面掉下来一张方形的小布。
石如琢将布拾起来,见上面有一行字,是一行生涩的笔迹抄的情诗: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