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角落里的炭盆子已经没了热气儿,还在睡眠中的石如琢冻得脚尖已经失去了知觉。
身下的软垫没有任何温度,铺在身上的被子也硬冷得像铁板,石如琢觉得自个儿置身在冰窖内,冻得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
迷迷糊糊地将膝盖屈了起来,脚胡乱蹬了一下,想要找一处暖和的地方。
脚尖很快被一股暖意包了进去,轻轻摩挲着。
因为这份温情热意,梦里的冰窖慢慢消融,睡得迷糊的石如琢情不自禁地往身边的热源翻转,靠近。
温暖的体温让她舒舒服服地在梦境之内的起伏了几番,慢慢浮上了意识的海面。
逐渐清醒的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睁开了眼睛。
看见的是那“热源”熟睡的脸庞。
吕澜心又跑到她马车里来了,还枕着她胳膊舒舒服服枕了一夜。
但她也没白枕,石如琢的脚尖还在她的手掌里被牢牢地捂着,温暖又舒服。
石如琢:“……”
默默将脚收了回来,胳膊酸痛难忍,她将还在睡梦中的吕澜心推开。
“嗯?”吕澜心被推了两下也不知道醒了没有,闭着眼睛,不退反进,重新往她怀里钻,嘟囔着冷。
石如琢没搭理她,起身披上衣服走出了车厢。
石如琢身上的盘缠已经快要花光,能省则省,所以就没去驿站投宿,就在车厢内过夜,对付对付。
“你没银子,我有啊。”吕澜心相当慷慨地跟她说,“走走走,我请你住客栈。客栈有墙有炭盆子还有床,怎么着也比睡在马车里好多了。”
“你想去便就去。”
言下之意便是不会和她同行。
吕澜心没辙,石如琢这人执拗得很,铁定说不动。
石如琢不去她也不去了了,跟着一块儿在马车里将就。
马车停靠在官道旁的一处市集边上。
这市集昼时会有一些流动的小摊小贩,贩卖胡麻饼和羊肉汤给过往的车队、商伍。
商贩们大多数是附近村子里的村民,日间做点小生意,入夜之后就收摊回家了。
夜里这处市集万籁俱寂,石如琢让车夫将马车停在这儿,不远处便是村庄星星点点的灯火,偶尔还能听见几声狗吠,人气儿让石如琢心里也踏实些。
石如琢明令禁止吕澜心跑到她的马车里来,若是来了定对她不客气。
吕澜心似乎对“不客气”这三个字有别样的理解,不但不害怕反而兴致勃勃趁着石如琢睡着之际偷跑进来。
踹了她几次之后她也不听话,还可怜兮兮地说这北地这般冷,她穿的还是去多衣国时携带的衣物,多衣国那种酷热之地她去时带的都是薄衫,根本扛不住寒冷。
“知道你的心上人给你准备了皮帽子和大袄子,可盖着它自个儿睡也还是冷。你这点儿行头也不扛冻,咱们分开睡的话,整晚都会冻得睡不着。挨在一块睡能相互取暖,舒舒服服,何乐而不为?阿器你可别这般循规蹈矩,咱俩的关系难道睡一块儿还有什么可害羞的吗?”
石如琢冷着脸道:“我并非害羞。”
还没等她说完,吕澜心便帮她将剩余的话补充完:“是,是,只是厌恶我,不想靠近我罢了。不过可惜啊,在漫漫长路你只有与我为伴。毕竟你还想继续听一听我们澜家的秘密。而且我也没趁着你睡着不老实,每回都只是单纯地取个暖罢了。这都不满意,可是在嫌弃我太过规矩?”
通常情况下都是吕澜心在滔滔不绝地说那些邪门的话,石如琢并不搭理。
石如琢已经看透她了。
吕澜心就是喜欢说那些让人着恼的言语,好让石如琢生气。一旦石如琢动气,便会骂她或者嘲讽她,这样二人便能多说几句话。
之前还会上当,时间久了慢慢地石如琢也懒得搭理她,她爱讨口头上的便宜,说那些轻浮之言,说就是了,石如琢闭目养神不搭腔,过一会儿吕澜心自己会停下。
但凡石如琢多分给她一个字,或是无意间与她眼神相撞,吕澜心便会立即兴致高昂,再啰啰嗦嗦。
石如琢越来越觉得吕澜心像她小时候遇见过的一只流浪狗。
那流浪狗成日里跟在她身后汪汪汪地讨食儿,绕着她的脚不住地吸引她的注意力,不理会它它就自个儿趴在角落里假寐。
一旦石如琢靠近它,或是看了它一眼,它便立即冲上来,又是一阵欢快的连跑带跳,直摇摆尾巴。
石如琢觉得很荒唐。
在博陵这些日子,她也没少听说吕澜心的家世,吕澜心是澜宛和吕简的独女,以美貌和纨绔闻名整个博陵,正是所谓的“博陵贵女”。
她定是被众星捧月长大的,瞧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模样,便知她是那养尊处优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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