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温长玄想看见的场面。
他最受不了别人这样高捧着他。
他又不是什么大善人,路过德临县,出这笔银子,虽不是不情不愿,但总归是孙全生设计了他,才从他这儿要走的这笔银子,现下老百姓们这样磕他,他实在觉得受之有愧。
孙全生又笑:“我就说,贤侄未必应付的了这样的场面的。”
温长玄不动声色:“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不过一碗粥,一把米,就叫他们这样子跪我,我心下不安。”
他深吸口气,又去看孙全生身后的乡绅们:“那些银子,于咱们这样的人家而言,不过是手指头缝儿里漏出来的一星半点儿,却能救活多少条人命,咱们既不是拼尽全力去帮他们的,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受他们如此大礼,又怎能叫他们感恩戴德,看我们天一样的高呢?”
孙全生面色又是一变。
好在温长玄并没打算真跟他彻底撕破脸,是以说完了,退两步:“孙老爷,我们还是不在这儿多待了,我瞧着这样子,心里实在是有些难受的。”
他既然要走,孙全生就不会多留。
今天闹这么一出,已经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他刚才就巴不得他们快点儿走呢。
要不是一开始怕温长玄他们心里有什么,他压根儿就不会带他们一行过来。
没成想,反倒叫几个年轻人把他给架住了。
·
从施粥的高台那头下来,他们几个也没急着回仙客来。
德临小县的就酒肆茶楼,当然是没法和歙州城中相提并论的,可眼下一行人不打算回客栈,自然就挑了一处看起来还略顺眼些的茶楼进去。
茶楼里的小伙计见这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个个生的不俗,穿戴更不凡,又脸儿生,便也就知道了,这是前几日才入了县城来的贵客,听说是一进城,就被知县大人给接走了,直接就安排在了仙客来,也不知和知县大人是什么样的关系,总之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得罪不起的人物就是了。
于是小伙计一脸谄媚的迎上去,把人往里头请。
这茶楼里喧杂吵闹,各色人等都有,就算是进了所谓的雅间儿,外头的吵闹声,也仍旧能听见的,可一点儿不僻静。
好在几个姑娘并没有过分娇气的,就算是胡盈袖这个素日什么都挑剔的丫头,这会儿也一脸的得意,看起来对这里的环境,并没感到不适。
陆景明看她脸上得意的笑,脸色一黑:“你得意什么?我是那么教你的吗?后面的话,谁让你说?”
胡盈袖拿了个水杯在手上玩儿,左手的食指勾着水杯边缘,打着杯子直转圈儿:“我听他说话就来气嘛,温二哥哥是出了银子的人,他们又不出钱,又不出力,好处却全叫他们得了,然后嘴上还要再占个便宜?这天底下的好事,都是他孙全生一家的啊?我看他干脆改名叫孙全好得了。”
温桃蹊一愣,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就连一旁的林蘅也忍俊不禁,掩了唇,试图掩盖自己的窃笑,可一抖一抖的肩头,还是出卖了她。
胡盈袖哼一声:“你们就笑吧,反正我也没说错。”
陆景明头疼不已:“长玄原就不是为了争那个名儿,只不过是孙全生行事太过卑劣,才会如此安排,偏你要跳出来多事,那些话,要不是三姑娘拦着,啐骂了你两句,给孙全生拿住,岂不真要说长玄的不是?”
胡盈袖小脸儿一垮:“可就算我不开口,他话里话外也是那个意思啊,吃哑巴亏啊?我看你和温二哥哥都没打算开口。”
林蘅在她手背上按了一把:“你开了口,是替温二哥哥说话,这并没错,可原本你不开口,那些老百姓,也不会往那上头想的。
他们只知道,今天的热粥和米面,靠的是温二哥哥的银子,是温二哥哥好心施舍的,同县衙没有关系。
就算孙大人再怎么能说会道,老百姓不吃那一套,他说再多,也不过就是白费唇舌而已,只有咱们听懂了,有什么用呢?”
可她又当着人前点破了。
若不是温桃蹊拦了她的话,温长玄又站出来假意斥了温桃蹊两句,孙全生借题发挥起来,倒真成了她的不是。
温长玄看她后知后觉的,也知她本是一片好心,便拍了拍陆景明肩膀:“陆兄,算了,总归也没什么事儿,胡姑娘也是替我抱不平,咱们本就是有事求着胡姑娘帮忙,怎么事儿办完了,你非但不谢,还要骂人?这可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胡盈袖真是后知后觉。
她原本听她表哥和林蘅说那些,心里有些别扭也后悔的,生怕自己是不是真的说错话,给温长玄惹麻烦。
表哥怎么样都成,横竖他们是一家子亲戚,她怎么欺负表哥都是应该的,可温长玄是外人,和她非亲非故的,不该受她牵连。
然而这会儿温长玄一说话,她突然就回过味儿来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