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鹤轩沉思着,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陆景明看看他,又去看胡嘉言,一时抿了抿唇:“林月泉想把林家香发扬光大,既然把手伸到了杭州,那就一定会盯上周家,周家别的铺子倒不是不能盘下,但都比不上祖产铺子来的要紧——”
他叫了声姨父,侧目过去:“如今城中还风平浪静,也没什么人知道,天宝大街的周家香料铺已经易了主,等到传开了,这位新东家,可不是一鸣惊人吗?”
而林月泉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这是他最真实的目的。
胡鹤轩知道,但他不知道的是,林月泉用什么手段,能叫周家松口,连祖产铺子,也能相让。
他眼神微变,叫大郎:“这事儿,你去打听打听,你速来和周家人走动颇多,交情不错。
这事儿你先前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如今还要从子楚口中得知,想来周家是有难言之隐了。”
既是有难言之隐,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去问。
胡鹤轩又顿了顿:“你也别去找他们老爷子,把周三请出来吃顿酒,兴许还能套出些话。”
等吩咐完了,又想起什么,犹犹豫豫的,目光转又投向陆景明:“你和林月泉……”
陆景明登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倒也回的坦然:“我多年没与他见过面,他去了歙州之后,也忙着经营他的生意,少与我往来,只是刚到歙州那会儿,在我府上住了几日,便匆匆搬了出去。我如今与他交情实在不深,不过倒不是不能去见见他。”
可是交情淡淡,见了面,也没什么用。
何况年少时,为了他,和家里头闹的不愉快。
胡鹤轩短叹一声:“其实子楚啊,你爹和你大哥,总是不会害你的,你说是不是?”
不会害他,却也没拿他当一家人。
都是钻营算计。
陆景明脸上的笑就有了些苦涩的意思。
胡嘉言掩唇咳了声:“爹,说这些做什么。”
胡鹤轩无奈摇头,又叹口气,也知道陆景明是听不进去了,只好转了话锋:“其实不管跟谁做生意,我们总是稳赚不赔的,横竖他只是用我们胡家的船来走货,每一船货装船之前,我们也是要仔细检查,并不怕他夹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被官府给扣住,且每一船的抽利还不少。
只是他突然登门,我看见他,就想起你爹和你大哥说过他的那些话。
况且他小小的年纪,孤身一人,我总觉得,他能支撑起这么大的产业,实在不太简单,所以才把你叫来,想多问两句。
做生意嘛,这银子总是赚不够的,有些不必要冒的险,我一点儿也不想涉足。”
陆景明笑着说都懂:“我明日就去见见他,不管怎么样,问过了他,再来见姨父。您也不用太忧虑,我是胡家的表少爷,他也不是不知道,您对他心存疑虑,我出面,正合适,他要是有心谈成这笔生意,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
胡鹤轩便没有再多说什么,吃了口茶:“那这件事情,你上上心吧,另外子楚啊,这回盈袖去歙州,想是没少给你添麻烦,刚才还嚷嚷着,说你欠了她什么东西,非要闹着去客栈找你,你说你这孩子,多少年没来杭州,这回来了,也不住家里,倒领着盈袖去住客栈。”
他一面说,一面欸了声:“你也别急着出府了,去给你姨母请个安,吃顿饭,要我说,回去收拾收拾,还是搬到家里来住吧。”
陆景明推拒的话还没说出口呢,那头胡嘉润倒迫不及待的接上胡鹤轩的话:“母亲今天早上还念叨呢,说你到底是长大了,跟她也不亲了,到了杭州也不肯住在家里,这些年,竟是同我们都生分了。
我听盈袖说,那天宁客栈,还住着温家兄妹,连林家二姑娘也被温姑娘拉出来,陪着她住在客栈里的?”
他扬声反问,又提起温桃蹊,陆景明一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胡嘉润根本就没听出他声音里的清冷,自顾自的继续说:“你说先前是盈袖胡闹,不肯回家,你带着她住在外面,有温姑娘和林姑娘作个伴儿,倒也罢了,那盈袖也回家了,你一个郎君,住在客栈里,那还有姑娘家呢,总归不方便,干什么还不到家里住?”
陆景明心说我住哪里,管你什么事儿,要你多嘴。
那头胡嘉言又掩唇咳嗽,实则是在提醒这个不长眼的弟弟。
偏偏胡嘉润真就不长眼,连看都没看他,还愣头说呢:“听说温三姑娘也是千娇万宠长大的女孩儿,你们在一处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人家小姑娘家一时闹个脾气,你又怎么说?你倒不嫌麻烦吗?”
陆景明眼皮突突的跳:“我为什么嫌麻烦?”
“你……”
“好了。”胡鹤轩冷着脸,打断了儿子的话,探究的目光在陆景明身上顿了片刻,就摆了摆手,“你别听你表哥胡扯,先去见你姨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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