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也没想过,跟大哥争什么。
小的时候,娘就跟他说,大哥是个可怜的孩子,虽然不是娘亲生的,但是从小就养在娘身边儿,大哥的亲生母亲,也是个和善柔婉的人,是以不管是他,还是底下的弟弟,乃至于到了盈袖,娘总是说,大哥就是大哥,胡家并没有什么嫡庶有别。
他一直都把这话记在心里。
二十多年,在外行走,不都是大哥吗?
杭州城中谁不知道,胡家的长子虽是庶出的,可派头却比嫡子还要大。
可大哥这话的意思……
胡嘉润没有再跟上去,呆呆的看着胡嘉言走远了。
他突然觉得大哥很陌生。
是亲兄弟,一个屋檐下,相处了二十年,头一次,他竟觉得大哥是陌生的。
·
胡夫人是最喜欢陆景明的。
自己家里儿子多,可大约就是因为生的儿子多了,便看他们都不顺眼,一个个都觉着是没出息的孩子,是以便怎么看陆景明,怎么欢喜。
小厮领着陆景明进了二门,门上的婆子再引路,反正是一路引着他往上房院去。
为着胡盈袖才回来,虽说被罚着去闭门思过,可胡夫人还是替她收拾着东西,又准备着给她裁制新衣,叫底下丫头开了库房,去选了几块儿她存下的好料子。
陆景明来的时候,她正在花厅里选布料,听了丫头来回话,把手上的料子撂在一旁,一回头,瞧见了陆景明缓步进来。
胡夫人登时眉开眼笑:“我直说你是个没良心的,知道姨母惦记你,可这到了杭州城,也没到家里打几回照面儿。今儿是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陆景明笑着上前去,请了安,做了礼,倒有了二十岁郎君的欢快,叫了声姨母:“这不是想您了,就来给您请安了。”
“你少糊弄我。”胡夫人欸一声,“先前你为着盈袖胡闹,在外头住客栈,横竖她也回家了,叫人去给你收拾东西,搬到家里来住吧?”
她一面说着,上了手去拉陆景明:“我叫人把西跨院收拾出来,你就挨着我住,每天来陪我吃早饭,我看挺好的。”
陆景明眼皮一跳:“姨母,我在外头还有好些事儿呢。”
胡夫人脸拉的老长:“我又没拘着你成天陪我!”
陆景明不是不愿意陪她,是舍不得从天宁客栈搬出来而已。
他想了想,又想着,方才在正堂时,他姨父的神色,还有大表哥的态度。
桃儿的事情,他一早就没打算回禀家里的。
他和父兄关系淡淡的,父亲又不会管他,至于母亲那里,还惦记着盈袖,所以如今自不是好时机。
如今到了杭州,见了姨父姨母,他本也没打算提。
只是盈袖是个嘴上没把门儿的,先宣扬开了。
姨父家里既然已经知道,瞒是瞒不住了。
陆景明顿了顿声,扶着胡夫人去坐:“姨母,我确实有个事儿,想回禀您的。”
胡夫人唷了声:“你主意这么正的人,连你爹……你母亲的话都不听,倒有事情回禀我?”
“我看上个姑娘。”
尤其遮遮掩掩,做诸多铺垫,不如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陆景明话音落下时,始终盯着胡夫人的神色的。
果不其然,她变了脸。
陆景明稍稍退离半步:“姨母,您不替我高兴吗?”
胡夫人一时无言。
替他高兴?
他看上了别家姑娘,还专程进府,说给自己听,那便是告诉她,盈袖是不成的。
他有了心头肉,该去回禀他母亲,偏又先说与自己知道。
胡夫人冷着脸问他:“是谁家的女孩儿,我认识吗?杭州人?”
陆景明连连摇头:“歙州温家长房的嫡姑娘,您一定听过,盈袖回了家,八成也跟您念叨过,正月里才十四。”
有名有姓的,便不是扯谎诓人了。
胡夫人冷冷看他:“景明,盈袖不好吗?”
他这个姨母,倒也挺直截了当的。
陆景明鬓边盗出汗珠来:“您这是说的哪里话,表妹自然是好的,我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小的时候,我不也没少带她四处浑耍去吗?”
“你母亲的意思,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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