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砚,还是去年他生辰,林舟送的。
墨未干透,他砸下去的时候,避开了林舟的头,结结实实砸在林舟身上,墨又溅洒出来。
林舟吃痛,却还是笔直的跪着。
他低头,看身上的墨痕:“您是我的父亲,不论到什么时候,您都是我最尊敬的人,可是在这件事上,我从不同情您,对您的做法,更加不敢苟同。”
是他害了绵遥吗?
林舟抬起头:“您总说对不起白氏,对不起林蘅。可是父亲,白氏早就死了,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而林蘅呢?
林蘅不过是您与白氏无媒苟合生下的孩子,她的出身,该是最卑贱,最见不得人的。
可是十几年来,她住在林家,占着林家嫡女的名头,吃穿用度,从没被亏待过,她享受着优渥的生活,过着旁人羡慕的生活。
我实在想不出,白氏和林蘅,有哪里受了委屈,吃了亏呢?”
他字字珠玑,每一个字,都扎在林志鸿的心窝上:“真正委屈的,只有我母亲。”
丈夫背叛,还要把外面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在身边,每天都能见着,不得不看着林蘅长大。
白氏和林蘅还能比他母亲更可怜,更委屈?
可即便如此,到了今时今日,他的父亲,仍旧觉得,他母亲是不可怜的,是不必怜惜的。
连对他们兄妹,也生不出半分爱屋及乌的心来。
纵使亏欠了母亲的,可是一转头,跟他伸手张口,连委婉的样子都懒得做一做。
父亲甚至能说出,林家的一切,都还不是他的。
这样的话……
林舟深吸口气:“父亲,我的铺子,二郎和薰儿名下的产业,您,还替林蘅要吗?”
林志鸿哑口无言。
他一直觉得亏欠林蘅良多。
如今孩子要嫁人了,她的嫁妆,无论如何也不能亏了。
老太太那里自不必说,过年的时候老太太就跟他通过气儿,就怕将来林蘅出嫁时候,张氏仍旧怀恨,在嫁妆上苛待她,叫她到了夫家抬不起头。
所以老太太早就给她备下了一份嫁妆,那是老太太当年一半的陪嫁,还有这些年老太太攒下的体己银子,从铺面庄子,到丫头奴才,再到金银首饰与现银,该准备的,老太太都准备好了。
至于他这里,当然是也早就给林蘅选好了两处庄子,还有几间铺子,更私下里背着张氏早叫人给林蘅打好了两整套的头面,要给她添箱。
方才他也想了好多。
林蘅要是嫁去了京城,那杭州的铺子她也管不着,家里也没个可靠的人,能帮她打理,所以不如折成现银,叫她一并带去,或是在京中给她盘下几间铺面,再把他身边的人放去替她料理着。
但他仍觉得这远远不够。
他想叫林蘅风光出嫁。
他想叫林蘅觉得,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希望她幸福的。
所以他才会开这个口,要林舟兄妹名下的产业。
林志鸿如今虽然是正值壮年,但是家里好多生意上的事情,他早就交给林舟去打理,也早早的就给他们兄妹名下划分了产业。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林舟有这诸多的说辞,把他给挡了回来。
儿子的那些话,打在他身上,生疼。
他还有脸要这些东西给林蘅添嫁妆吗?
“你的铺子,你弟弟妹妹的产业,你不愿意给她,我不逼你。”林志鸿到底松了口,“可她真要嫁人,你总不想叫她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更不想叫侍郎府或是谢喻白觉得,林家并不看重她吧?”
林家看不看重她,谢喻白早就知道。
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而且谢喻白知道林蘅从小是怎么长大的,将来也不会高看林家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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