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徐月如咬紧了后槽牙:“便是这般对我妹妹,你也该应下六郎与我的这十万两?”
“我不是……”张氏强撑着,“我从没叫她记账!可见她心术不正,从小就防范着,可她从不知自己不是林家女!这十五年,她都只当自己是林家的孩子,是我与老爷的骨肉,既是骨肉,她便这样防范着自己的父亲与母亲吗?徐小娘子可不要说错了话,反把此事诬栽在我头上,倒成了我的不是,我的过错一般!”
“张夫人此时倒急着撇清关系,说的仿佛你从不曾苛待我姐姐一样,连我听了,都差点儿信了。”
温桃蹊这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把张氏所有努力都打破了。
她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当场吐出来。
林萦到底机灵些,只是不敢再擅自开口,今日的温桃蹊,哪里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咄咄逼人又气势凌厉,有些吓人的。
她颤着声叫母亲,张氏立时反应过来。
看样子,亲闺女是指望不上了,倒不如指望指望林萦,还能机灵些。
于是她沉着脸:“有什么你就说,叫我做什么?”
林萦肩头一抖:“方才温家姐……三姑娘说的那样厉害,女儿不敢擅自开口的。”
张夫人冷笑一声:“她是高门贵女,便要作践旁人,天下道理又不是他温家一家的,你也没吃他温家的一粒米,没喝他温家的一口水,倒好听她的话,她说什么,你只当没听见就是了,我还站在这儿,你怕谁?”
温桃蹊便与徐月如对视一眼。
想张氏真是要撕破脸了,什么话都敢说的。
但眼下压根儿不必计较这些,不过都是口舌之快而已。
那头林萦怯生生的,上前了小半步去:“敢问温三姑娘与徐夫人,如今说我母亲苛待了二姐姐……”
她一声二姐姐出口,徐月如一抬手:“姑娘不要急着攀亲,往后你只一个姐姐,哪里来的什么二姐姐,我却不知是什么人。”
张氏越发气结,林萦恐她开口再坏事,忙就改口:“是,徐夫人说不知是谁,那便不知是谁。如今总是林姑娘养在我们府上十五年的,一时要说我母亲苛待了她,却也该有个凭证。
我单瞧着,听着,也看着,素日里,林姑娘吃穿用度,与我姐姐分毫不差,林家是拿她当嫡女养着。
就连温三姑娘也说,林姑娘每月得的例银,每季裁制新衣做首饰,可不都与我姐姐是一样的吗?难道我母亲竟厚此薄彼,在这上头,苛待了她?”
她抬了眼皮,水泠泠一双眼,眼珠子乌黑又水亮,倒真是美人皮相。
徐月如素常喜欢美人儿,长得略好看些的小姑娘,她都心下喜爱,若有很机灵的,她便与人姐姐妹妹的叫起来,亲厚的很。
便譬如温桃蹊这样的。即便是没有林蘅,她也很是喜欢这个小姑娘。
只眼前这一个嘛……林家的庶女,白得了这样一幅好皮囊了。
徐月如嗤笑:“那你的意思,我妹妹该感恩戴德,叩首拜谢?”
林萦一怔:“倒也不是这意思的,我母亲是宽厚和善的人,今儿原也是叫气急了,只是夫人要说我们家苛待了林姑娘,这话可叫我们怎么敢认呢?既不曾苛待,她要记账,那也只是她的事,当初祖母叫周大姑娘去伺候,不也是更顾着她吗?如今倒说打头里,便是我祖母的意思,这岂不叫老太太寒心难过?”
可真是巧言善辩的一张嘴。
徐月如微一拢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温桃蹊见状,叫了声张夫人。
张氏下意识不想搭理她,可她偏偏不如张氏所愿,又叫了一嗓子。
她轻柔着嗓音说话时,娇滴滴的,尾音往上扬,倒很俏皮,张氏一时听了,竟觉得有些吴侬软语的味道在里头。
她侧目去看:“你又想干什么?”
温桃蹊先是笑了。
那笑容十分灿烂的绽放在她俊俏的小脸儿上,就冲着张氏,再一歪头:“我姐姐在林家过了十五个生辰,既是她过生日,旁人送与她的礼物,怎么却一概都让夫人收了去呢?凡是人家送的,姐姐也都记在了册子上,我看过,金银玉石,宝珠珊瑚,真是应有尽有,十五年,这些东西,恐也不下万两只数,我有些好奇,便想请教夫人,这是林家的规矩,还是单给我姐姐一个人立的规矩呢?”
连林萦都变了脸色。
徐月如登时明白。
这是哪门子的破规矩,分明是拿捏蘅儿一个人的。
恐怕连林萦这样的庶女,每岁生辰所得礼物,张氏都是一根指头也不碰的,免得传扬出去,人家要说她做人嫡母,心胸狭隘,不容庶女,连孩子得的生辰礼,也要抢了去。
如今倒把林蘅的全都扣下,还腆着个脸,好意思说从未苛待,从未克扣!
“她小小的年纪——”
“张夫人快不要说这话叫人打嘴了。”徐月如面沉如水,“我只问你,林家的两位姑娘,可也如此吗?”
张氏无话可说。
自然不是如此的。
薰儿是她嫡亲的女孩儿,要什么都成,那点子东西,她扣下做什么?
至于林萦……这死丫头虽是那小贱人生的,但平日还算乖觉,她也不想叫人觉得她苛待庶女,怎会去占了她的。
但林蘅不同。
横竖家里上下都知道林蘅出身,她自己又是个软绵绵的性子,就算克扣了她的,她也不会吭一声去。
张氏不言声,徐月如就明白了,转头去问温桃蹊:“那账册现在在蘅儿手里?”
温桃蹊忙说是:“方才陆景明誊抄了一份儿,亲自带着出了门,帮着去询价了,本来说还林家银子,姐姐不愿声张的,只是没成想,张夫人不依不饶的来闹,又话赶话的说到了这儿,知道兄长与嫂嫂竟要白给林家十万两,我实在听不下去,这才一股脑全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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