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话很轻,但很真切的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皇帝坐直了些:“朕果然没有猜错,你还是走了这一步。”
黑暗中的人像是笑了笑:“陛下从做皇子的时候就在算计所有人,做了皇帝之后算计的就更多了些,所以你总是觉得什么事都在自己掌握之中,可你看看现在……大隋都已经这样了,你那些可怜的自信怎么还没逃走?”
这个人一边说话一边走,逐渐从黑暗中露出身形。
他不是那种魁梧高大的让人需要让人抬着头仰望的人,但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一座挺拔的大山。他走路的姿势很平很稳,每一步迈出去的距离绝对不会有偏差。这个人,即便长相再普通,身上的气质也会让人过目不忘。
他自己来了。
手里还拎着一个巨大的包裹,看起来那包裹里就好像装了一头牛。
“咦?”
他走出黑暗的时候脚步稍稍顿了下,然后微微笑着赞叹:“宫廷苏老狗,武当张易阳……都是名不虚传的人啊。”
……
……
皇帝将盖在身上的绒毯往上拉了拉,脸色已经恢复波澜不惊。他平静的看着那个拖着一个巨大包裹缓步而行的男人,甚至眼神里没有一丝的仇恨和憎恶。就好像看到的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路人,或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这样若无其事。
这一刻,皇帝居然还能想到……或许是自己太早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所以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惊讶。
“朕失败也好,成功也好,那是后人才能去评说的事。但朕可以肯定的是,将来无论是在史书上还是民间口口相传中,朕的名声一定会比你好,好很多。你的名字会和李远山这三个字一起提及,至于用什么言辞你应该很清楚。朕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你可有?”
从黑暗里走出来的人将那个大包裹放在地上,站在距离皇帝十几米外笑了笑说道:“陛下总是这么自信,这一点确实让人钦佩。可你想过没有,何时不是成败论英雄?几十年后有人骂我,几百年后呢?”
“朕是不是得谢谢你,到了这会你还没有直呼朕的名字杨易。”
皇帝看着他问。
罗耀招了招手,远处两个装满了粮草的麻包就好像有了意识一样自己飞过来,很乖巧的在罗耀身后落下叠在一起。罗耀在麻包上坐下来,刚好与皇帝平视。
“请陛下不要怪我无礼,拖着这般的一个包裹走了这么远有些累。”
皇帝指了指那包裹问:“带来以口棺材?”
罗耀摇了摇头:“我比较穷,也没有送人棺材的习惯。”
他微微回头看了后面一眼:“张真人,你我上次相见要追溯到十年之前了。那天我乔装游览武当山,张真人在林子里看蚂蚁搬家……当时我动了七念要杀你,最终因为你用搬家的蚂蚁摆了气象大阵而放弃了念头。这一别十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他身后传来一个人的叹息声,然后这人从罗耀身后几十米外的阴影里走出来:“其实我已经几十年没有长进过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罗耀没忍住笑道:“都说这时间最纯性情者非真人莫属,倒是我显得冒昧唐突了。我只是不懂,真人这样的人应该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凡心早在几十年前便已经断了,怎么老了老了,反而越发的俗了?”
这个张真人,就是方解遇到的那个在枯井里钓蟒的老人。
他一边走一边很认真的回答:“因为我也喜欢钱啊美女啊这些东西啊,虽然我已经老了,但腰板还行,每天早晨也能一柱擎天。我胃口也好,吃再多的鸡鸭鱼肉也不会觉得不舒服。那天我自己坐在屋子里无聊算了算,我比别人还要多活几十年……可我攒下来的私房钱在长安城买不下一个小宅子,我碰过的女人一只手……两只手两只脚应该还数的过来,所以我觉得很亏。”
罗耀居然没把这话当玩笑,很认真的问:“我给你更多好不好?”
张真人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好不好……我不喜欢骚气太重的。”
罗耀的眼神微微变了变,然后笑了起来:“张真人以为自己现在没有沾惹一身骚-气?”
张真人走到皇帝身边站住后收起笑容,一字一句的对罗耀说道:“你觉得这是一场公平的竞争,但我这个人私心太浓对地域之分看的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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