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眸子中仍浮动着一片深黯的异状,却又是涣散的,没有焦距,透着一股罕见的茫然。
——他看不见。
意识到这一点,唐珩忽地就觉得揪心起来。他的身形一顿,紧接着用力一攀,跃上飞行器之后,极其自然地又半跪下身去,继而朝江封伸出了手。
唐珩直接把人拉了上来。
借着力道落进怀中的向导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这几乎不能算是一个拥抱,两人一触即分。
唐珩摸了摸鼻子,侧着半个身子挡住舱内有可能投来的目光,又抢在江封说话之前道:[放心,没有人会多想的。我只是拉了你一下,顺手。]
[嗯。]
又是这种阴晴难辨的感觉。
回到飞行器上的江封根本看不出来目盲,甚至连步距与姿态都精准得一如往常——除了在坐下时不易察觉的那一个摸索的动作。坐回位置之后,他靠向椅背,闭目小憩。
唐珩也回到了原位。
舱内的空间陡然多出了不少的空余,而这宽松却并没有给众人带来多少轻松与欢愉。当望到自己身边那一片明显到突兀的留白时,唐珩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停滞了片刻。
然后,他又朝江封的方向看去。
唐珩斟酌着措辞,[你以前,我是说,你的眼睛……有、有我的“辅助”,也没能好一点?……每一次虫潮,都需要你做到这种程度吗?]
连结的另一端沉默了很久,久到唐珩以为江封又要沉默以对时,他得到了回答。
江封闭着眼,睫毛却在不断颤抖,眼睑上投下的阴影摇晃着,像是风暴中的灰霾云翳。他喉结上下动了一动,没有动作,却是握紧了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
[我是首席向导。]江封道,[在我之前,没有向导能爬到我现在的这个位置。]
唐珩知道他没有表达出来的那句话。
——这是代价。
……
当唐珩走出飞行器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明晃晃的日头挂在天上,是这几日以来罕见的艳阳天,天空晴朗得看不见一丝云雾,瓦蓝瓦蓝的,像是一片光洁透亮的浅色玻璃;而靶城最高的那栋建筑就矗立在视野的正中央,在这一块“蓝色玻璃”之下,它擎着一团耀眼的日光,宛如一根将燃未燃的、崭新的火柴,站在一片已经燃尽的灰烬上。
总结陈词的任务被交给了下面的人。
唐珩原以为他们会去休息的,可直至他跟着江封再一次走进了那间昏暗的数据中心时,他才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而接下来的行程,没有半点让唐珩插话的空余。
靶城的设施需要重启,主城的情况需要协调;资料汇总,战损分析,计划安排……
如果不是视线一直都锚定在江封身上,唐珩根本无法想象,江封的视力是在第二场会议进行到一半时才完全恢复的。
这一阶段的忙碌,一直到太阳略微西偏时才真正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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