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封第一次避开了唐珩看来目光。他低着头,静默了很久,然后才又抬了起来,重新看向唐珩。
“秦宏那天来找我,的确是来向我寻求合作的。熊俊应该和你说过一部分他的背景。秦宏的身后不仅仅是所谓的反塔组织,还有几个财团在暗中支持。
“因为有人撑腰,秦宏这段时间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他多次妄图以各种手段插足政局,那一次也没有例外。他对林沐下手,在常委内部制造缺口的同时,想要一箭双雕向我示好,借此得到更多军委会内部的消息。
“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找到机会的,但是他对林沐的哨兵使的手段,与侯志强对你的一模一样。”
对于唐珩而言,那并不是一段什么好的记忆,而正是因为太过深刻,便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
是爆鸣弹。唐珩在心里默默接道。
随着说辞一点点地贴近自己所掌握到的信息,唐珩不禁再次绷紧了身体。他想起了熊俊在书房里与他的那一番对话。
——“猴子”死了。按时间来算,就是你离开这里的前一天。溺死在河里被冲上岸的,荆棘的人去认领过,确认是他没有错,对外给出的说法是失足落水。
——我们怀疑,是江封下的手。
沉默中,他听见江封继续说道:“而更巧合的,是当天你和侯志强都出现在了那里。”
回忆中熊俊的声音与江封的混在了一处,真真假假地交织着,像是一道邪恶的咒语,一点点地将唐珩的身体石化。
寒意从脚底泛了上来。
唐珩干巴巴地说道:“所以,你那个时候怀疑我、‘猴子’还有秦宏都是一伙的。”他咽了一口唾沫,“你先处理了‘猴子’……然后轮到我了。”
“没有。”江封皱了皱眉,接道,“这件事情与我无关,这件事情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的。”
江封否决得很快,但是在答完之后,又停顿了将近半分钟,剩下的话语才得以继续顺利地说出口。
江封跳过了关于侯志强的话题。
“我认识熊俊先于认识你,也知道一些他与你的关系。熊俊的护短是出了名的。顾虑到他,甚至可以说是整个‘灰鸽’的存在,我不可能在明面上对你下手。”
唐珩道:“于是,你就换了一种方法。”
这一次,江封没有回话。他只是垂下手,将唐珩递给他的那一块纱布攥在手里。视线移动间,不经意地落在了矮几的那几袋糖果上。
放在最前面的那一袋的包装很花哨,一只简笔画的卡通橘子歪斜地立在中间,正顶着大大的笑脸看着他。
那笑脸太过夸张而滑稽,像是嘲笑着什么。
一段时间的停顿之后,江封继续说道:“陷入狂暴症的你表现出来的威胁性太大,在巡逻警到场的情况下,我不得不出面。我本来想直接将你交给禁闭所处理,但是这件事情被圣所知道了。
“肖于念秋与我有旧,又因为时间临近各种位置的更换选举,她正好得知了一些消息,想要找我的麻烦,所以我不得不谨慎。秦宏行事太过张扬了,军区内部没有人不知道他,肖于念秋也一样。顺着这条线挖下去,她能知道不少事。
“最开始,我只是不愿意让你落到肖于念秋手里,之后的一系列事情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尝试过自行解除连结,但是没有用,一旦解除连结,你的狂暴症会复发。那种情况,我不能让你在我的手上出事……”
江封其实打好了腹稿。在这之前的无数个夜里,他不止一次地想到了事情暴露的可能,也不止一次地去推敲应对的话语。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忽地哑然了。
换药的事情放在这里,唐珩经历过的那一整个晚上的痛楚如同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而在唐珩平静的注视之下,那些早已预备好的说辞,江封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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