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敬风慢慢走近,到陈方休跟前后,在后者提心吊胆的眼神中扯了扯死结,又瞥了陈方休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陈方休的心跳得更剧烈了,生怕孔敬风责问自己。
但这个教书先生也没说话,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力气,两手一拉,麻袋居然被撕开了!他从麻袋里抱出那条老狗,翻开它的眼皮看了看,点头说道“不错,应该是中暑了。今日大暑,天气炎热,你有这份善心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我送它回去,你也快回家去吧,等晚些时候天气凉了再出来玩耍。”
见他不追究,陈方休连忙点头,慢慢背转身子,脸朝孔敬风,双手背在后面,全然不知道那根竹棍已经从他右肩露了出来。
“那……夫子我就先走了,我爹等我回家吃饭呢!”
孔敬风向他摆了摆手,他挤出一个灿烂笑脸,一步步后退。
正要退出悬铃巷,步入榆钱巷时,又听见孔敬风醇厚的声音响起“方休,回去后,和陈先生说一声,晚上我会登门拜访,有事相询。”
陈方休心里一紧,之前没怎么听说老东西和孔夫子有关系啊,该不会是要告状吧?
可当下也容不得他说什么,只能哭丧着脸点点头,这下连竹棍都懒得藏了,拿在手上,砰砰砰敲着地砖,似乎在发泄心中的不安和不满。
“算了算了,今天先饶你一条狗命。爷还有半包药,就是那肉肠有点难弄,爷自己都舍不得吃,但为了报仇,爷忍了……”
陈方休低垂着头,没精打采地从檐下阴凉处走出榆钱巷,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有一个仇人在附近来着,登时又有了精神。
他偷偷摸摸靠近槐荫巷,在这条长约六十余丈,因满街种植槐树而得名的巷子中央,有一间杂货铺子。
这个杂货铺老板在去年冬月时节,因为另一起,一直站在人群中围观指责陈方休的不是,而且就数他的声音最响亮,引来了不少本来没兴趣围观的镇民,让当时年仅十三岁的陈方休好一阵难受。
“哼,今天就让你尝尝被人指着头骂的滋味!”
陈方休直起身子,猛然一跳,趴在墙头往这户人家家里望去。
这一家好像叫……叫啥来着?算了不重要,反正这个镇上也没几个好人。
借助旁边老槐树的枝干,陈方休爬上了墙头,悄然滑落,蹑手蹑脚走近晾晒衣物的竹竿。
好在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除非万不得已,几乎没有人愿意顶着这轮烈日出行,也就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陈方休有了放肆的机会。
他左挑右挑,终于还是略带嫌弃地皱起脸,偷偷拿起一条粉色带白色花纹的亵衣。
“真不知道这家女人有多丰腴,这衣服,怕是可以撑下三个我吧?”
他好不容易压低“嗤嗤”的笑声,将亵衣塞进怀中,登时怀里塞得鼓囊囊的。
陈方休踩在院内的花盆上,再度爬出,回到槐荫巷,猫着腰慢慢靠近那家杂货铺子。
沿路商铺内也有人看见鬼鬼祟祟的陈方休,却仿佛像是看见什么晦气的东西,迅速调转视线,眼不见为净,更是让陈方休如鱼得水。
等他走到杂货铺子边上,瞅准无人关注自己,又一个翻身迅速跳进院子,一溜小跑,通过窗棂,将这件衣物扔到屋内,又赶紧爬出来。
那根被遗落在巷尾的竹棍也不要了,陈方休顺着岔路往外跑,一路跑到落红巷,这才撑着双腿,大口喘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陈大爷报仇,一刻都迟!”
“宁惹小鬼,莫惹本大爷,哈哈哈哈哈!”
陈方休说着豪言壮语,回到落红巷的他,就像是老虎归山,鱼龙入海,走路都不自觉嚣张起来。
“奇怪,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安静,那几个孙子人呢?”
陈方休伸出小拇指抠了抠鼻牛儿,接着弹到一户人家的大门上。看见门神的鼻子上多了个黑点儿,顿时又乐不可支起来。
他走走停停,一会儿对着一户人家门前的野草撒尿,边撒还边说“儿啊,长高些,你可算是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回头把他们大门给堵了,给爹争口气。”
一边又猛地拉动某户人家的门环,拉得砰砰乱响,听到有人走近又赶紧躲到别人家门洞里面。反复再三,直到有人站在门口破口大骂,震得树叶都嗡嗡作响,他才捧着肚子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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