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侍郎是刑部侍郎,温侍郎是礼部侍郎,想起刚才贡院前的一幕,魏云廷的眉头更紧了。
无意看到小内侍好奇的眼神,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露了痕迹,忙装作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王侍郎惯常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这次可不知这官司要打到什么时候了!”
小内监垂下眼帘,不知道是否要卖这个好,诚王殿下一向是出手大方的,下次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当值!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秘密,两人吵着进来,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了,也不能说这话就是从自己口里传出去的。
看了一眼慢慢饮茶,似乎无动于衷的诚王殿下,小内监咬了咬牙,凑上去道,“听闻是关于今科明经科试题泄露一事,奴才仿佛听到王侍郎说道流民安置什么的。”
“有意思!”魏云廷当做笑话似的哈哈一笑,将一个玉坠子塞到他手中,“这茶点的好,赏你的。”
小太监一摸,是块雕刻极精美的羊脂白玉,他心头欢喜,不由奉送一句,“圣人与安王殿下先时正在奕棋。”这是告诉他屋中还有什么人,也是卖好之意,毕竟之前曾有传言他跟安王殿下不合。
“被他们这么一搅和,看来这盘棋是下不成了!”魏云廷应道,笑了两声,心中却并不松快。
王家是五姓之首,王侍郎虽不是王家这一代的领头人,却也是在族中颇有分量的人物。而宣帝,却是同先帝一样,极力想限制世家的权利!
宣帝重科举,礼部侍郎温俊是他专门从洛州调回之人,这才头次主持科举就出了这么大漏子,这是王家不满宣帝之前对世家限制之举啊!
而安王选在今日进宫弈棋,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呢?
如季春明这样的学子又会被安置在什么角色?能否全身而退?
但愿,事情没有他想的那般严重——
季三郎忿忿不平的回到屋中,砸了好些东西,他带来的侍儿在外敲门送东西竟被他差点砸了头。
顾不得满地的碎渣子,那侍儿上前一步,“郎君,出事儿了!”
“什么事儿?”他不耐烦的坐了起来,满脸郁气。
自从早晨收到榜单后,这心头的火怎么也浇不灭,走出房门都觉得旁人都在指指点点,他一个嫡子竟然考不过庶子!
恨不能连报书也不要,转身就回去!可是一想到回去辉县后将可能受到的更多嘲笑,他只能坐在那里生闷气。
那卢家怎么就没把他收走呢,若不是,他怎生会受到如此屈辱!
对了,卢家,卢家可在京中!
“郎君,出大事儿了,听闻这次科举有漏题,贡院把榜单都撕下来了,很多学子在外闹腾呢!”
“你说什么!”季三郎猛地站起来,那是不是这次考试就作废了!那季春明就不能压在他头上了!
“你先去打听七郎下榻哪里,再备下贺礼,跟我去卢家拜帖!”不能再靠大哥安排了,他一定要亲自把这小子送出去!
魏云廷获得召见已是一盏茶后,此时他已平复了心情,脸上带着一贯让人看不出实际心情的淡淡笑意走进了宣政殿。
此时殿内的空气有些凝滞,玉座上的君王看不出什么表情,王侍郎一脸痛心疾首,温侍郎满脸委屈,还是身旁仍摆着半副棋局的安王看到魏云廷走进来,亲热的打了声招呼,“云廷回来啦!”
上次见面他可还叫的诚王,魏云廷微微颔首,向宣帝行了大礼。
宣帝一身圆领袍的家常打扮,头上只束了小冠,责备道,“说了多少次不必这么隆重!可是等了许久,用了饭食不曾?”
魏云廷听出宣帝语中的暗示之意,微微摇了摇头,“还请圣上赐宴。”宣帝满意的点点头,对胶着的两位侍郎道“这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爱卿说了这一上午也该饿了,莫若用些茶点再议。”
魏云廷在心里吐出一口浊气,看来宣帝是要与王家硬抗到底了,也幸亏如此,若是容后再议,就怕事情有变,毕竟他不是内臣,不能时时见到圣上,而在这种关头,稍有不慎,他心忧之人就可能受到波及。
温侍郎饮了一口热汤,忽然双膝跪下,泪流满面,“陛下待臣厚爱,臣怎会欺瞒陛下?科举是为天下选士,臣怎敢敷衍?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臣是万万不会做泄露试题之事!”
“试题锁在库中,钥匙只有一把,就在温侍郎身上!温侍郎留宿贡院,有人看守,旁人又不得近,难道竟有人神通广大到将钥匙偷走又还回来,温侍郎竟全然不觉?”王侍郎咄咄逼人,“最后一道策问题是陛下口谕,温侍郎一人得知,若不是温侍郎泄露的,难道竟是陛下主动对旁人提起?”
这句话就说的诛心了,温侍郎要是不认,就是把过错推到陛下头上,试问哪个臣子敢这么大胆?
“王洋,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有何证据是我泄露的考题?就凭有几个考生答案相似?”温侍郎终于忍不住跟王侍郎争吵起来,推搡间,粥食被打翻在地。
“够了!”说这话的却是将才一直沉默的魏云廷,“若不想吃便不吃,何苦浪费粮食?这一碗粥饭可是东平百姓几日的口粮!”怒吼完,他才抱拳道,“臣失礼了,请陛下责罚。”
“云廷爱惜百姓,何罪之有?这一路上,你受苦了。”宣帝十分满意懂事臣子适时缓和了气氛。
“臣蒙陛下洪恩,金汤玉食,这一路上才知道百姓之苦,良田被淹、家园破败、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婢女、苦不堪言。”魏云廷诚恳道,“陛下派臣去东平县赈灾,百姓莫不感念陛下恩德!只是臣想放粮赈灾只解一时之忧,洪水退去后如何安置方是重中之重。”
“众位爱卿都在,正好议上一议!”宣帝边说,边点了温侍郎的名字,“温爱卿曾为一方刺史,定是最有感触。”
温俊心中一动,沉吟片刻,“臣以为一要平物价,防止奸商坐地起价、扰乱秩序,让百姓愈加困顿。二要限制土地买卖,每次大灾过后,百姓流离失所,为了眼前难关,常常贱卖土地,而后又无地可种或为佃农或卖自身,生活更加困苦。可由官府出面平价买下土地,再返还百姓耕种数年,用租抵银,待银满后将土地归还百姓。三可由官府开办作坊,雇佣失地百姓,增加营生,使其不致无食可依。”
“好!爱卿不愧为一方父母官,片刻间已有此对策,看来胸中早有丘壑!”宣帝本意是给温俊一个台阶下,哪知他竟能有条有理说出三条建议来,细细想来,虽然细节有待斟酌,大方向却是很有可为!
“圣上谬赞,臣忏愧,这非是臣的建议,而正是臣阅卷所得!”温侍郎话越说越顺畅,“臣托陛下洪福,上任洛州以来风调雨顺,未曾遇到大灾,刚才陛下相询,臣不由想到前几日所阅试卷,几位学子的策问答题正合题意,便借来一用。”
“恭喜陛下喜得如此为国为民之才!”魏云廷适时举手恭贺,“也恭喜温侍郎,得此才情学生!”
“不敢不敢,臣在王侍郎面前的嫌疑还没洗清呢?怎敢自认为坐师?”此时这话,温俊却是反讽了,将才他是着相了,一意与王侍郎辨别真假,多亏魏云廷提醒,才想到陛下的心思才是关键。
无论如何,这关于如何解决土地兼并的策问题可是陛下所出!
“就怕人不符实!如此老成之计岂是黄口小儿能得?听闻这道策问题得最高分者为两位不满十八小儿,温侍郎不会是向这两人借鉴的答案吧!”
季春明被带到刑部后,无人问询便被人关在了大牢里,一同关押的竟还有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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