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明一顿,陶侍郎继续道,“工部也好,太常寺也罢,都是朝廷衙门,都是为圣上、为社稷效力!”
太常寺?他怎么提太常寺?难道自己被调去太常寺?
看他不说话,陶侍郎以为他还在闹情绪,“你的琵琶一向有盛名,此去太常寺也算发挥所长了。再说,你这次去西北采风是跟着鸿胪寺一起,凭你的机敏,日后去其他地方就职也不是不可能。”
去西北采风?季春明万想不到是这种变动,这一切来得太巧,万不可能是巧合!
蒋先生!只可能是蒋先生的手笔!定是云霄昨日告诉了他!这样一来,他就无需辞官,还可以借公差之名做寻人之事。
只是陶侍郎的态度?微微一想,季春明就明白了,他装出一副有些生气的样子,“不知是哪位郎君去了江南东道?”
陶侍郎顿了顿觉得自己这番劝解算是白说了,不由冷了脸色,“这是上面的旨意,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季郎君还是莫要多想的好!”
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季春明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就是一场不动声色的交易了,也难为蒋先生动作如此迅速、处置的又如此合理、不引人猜疑。
这趟江南东道之行眼见的是趟好差事,工部本就辛劳又难以立功,很多人可是十分眼红他能得到这趟差事的!如今他被挤下去给别人腾位置,可不是值得同情嘛!
“季某受教了。”季春明没有再追问,装出一副不得不服气的表情。
陶侍郎也不指望像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胸怀有那么大,面子上过得去不要有他徇私的闲话也就罢了。于是又以上峰、长者的身份劝诫了几句,见他没什么大情绪才将人打发。
回到衙舍,调动的函件已经躺在他桌上。同僚们说着场面话,季春明一一寒暄。他表现淡定,实则是要掩饰内心的激动,而在一些看笑话的人看来从有实职的工部调到掌管杂事的太常寺实属发配,他这番做作实在是强装镇定!
季春明自然无暇与这些人分辨,他快速交接完毕去往太常寺。
然而看到此次同行之人是上次在梨园碰到的庞乐正不由叹一声好巧。
庞乐正看到他脸色并不难看,不由松了口气,戏谑道,“季郎君啊,我就知道咱们有缘,这次还请多多指教!”
“有劳了。”季春明微微一笑,有礼端方。庞乐正叹他的好涵养,却不知道少年心中是真的十分高兴。
一是高兴能很快见到魏云廷,二是高兴仕途不用就此终结,至于旁人觉得的在太常寺相当于发配,没有前途他却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何况此次采风是跟鸿胪寺一同,并不是单纯的为了帝王的乐舞之兴。
只是鸿胪寺此次出行到底意欲何为?
然而庞乐正摇了摇头,“与其说是我们跟鸿胪寺出行,不如说是鸿胪寺跟我们出行。至于具体原因,因他们有秘令,我也不好打听。”
说完他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才偷偷靠近小声说道,“不过我猜测是跟如今的西北局势有关。”
季春明若有所思,自从魏云廷去西北劳军的旨意下来后,他也多了解了一下西北局势。
如今朝中在所设安西都护府,在开朝时辖四镇,疆界一度到达葱岭,然而后来西蛮崛起,统一数十部族,向东蚕食,先帝时曾夺去两镇,后虽收回,此后一向并不太平。十年前,西蛮叶护可汗过世,西蛮内乱一分为二,称为东西二部,此次扣边的就是大王子所在的东部。
西蛮人一向骁勇善战,此次遇到荒年,更是打着劫掠过年的念头偷袭了防守最为薄弱的玉和镇,若不是李将军赶去及时,城中四万百姓就要遭殃。
魏云廷此次遇袭位置就在出了玉门关的一片峡谷中。西北的峡谷不像关内、南边,绿树成荫,而是经过风沙侵蚀,形成独特地貌,这种地貌在风沙天气会发出呜呜的哭声,也会掩盖猎食者的声音。至于现场具体发生了什么,无人清楚,只知道是受到了沙漠之狼马贼队伍的劫掠。
季春明记得自己当初问过蒋裁文,什么马贼队伍能打败百人精锐,蒋裁文却说如果在关内定不好说,但是关外地广人稀,马贼队伍到底有多少人却不好说。
“这么多人,难道就没人剿匪吗?”季春明实难相信朝廷会放过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武力匪盗,蒋裁文却忌讳莫深的说了句模拟两可的话,“匪是剿不完的。”
后来因为其他事情,这个话题没有继续深入,如今想来蒋裁文此话含义有二,一是字面意思,除了河西走廊与驻兵重镇,西北并不是物贸风华之地,其地民风彪悍,遇到年景不好,行违法之事或有之,二就可能是当地官府放任之,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留得一些,也是无战事之时的政绩。
想到此,季春明心中担忧更胜,哪怕是匪,也不是无脑之辈,尤其所说的这个规模庞大的沙漠之狼,能如此名声在外又存在多年,做出劫掠朝廷物资这般胆大包天之事,到底是自持武艺高强、朝廷拿之无法呢,还是有其他更让人胆寒的缘由?
无论如何,魏云廷,你一定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