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顾缙召唤了声：“抬上来。”

立刻有两个侍卫，抱着那些真账本从殿外走进来，然后由小太监接过，放在皇上跟前的案上。

皇上拿起那些账本，粗略浏览了一下，看到末尾总结的贪污数额，面色骤然一变。

他又快速的翻阅了几本，越看越心惊，目光也越发深沉，就在顾缙以为他必然又要大发雷霆的时候，只见他已经翻到最后一本，却突然颓败了下来，就像心头的一口郁气突然堵在胸口之上似的，先前的深沉竟全都化为了一种无言的悲伤。

如此定定的盯着某处，似乎在做一个强大的心里纠结，皇上什么话也没什么也没做，就这样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约过了一炷香，等待皇上下一步诏令的顾缙终于忍不住出言提醒：“皇上……”

皇上朝他看过来，浑浊的老眼竟然含着两行清泪，让顾缙吓了一跳。

“您……”

“缙儿，朕是不是真的老了。”皇上叹了口气，脸上掩饰不住的颓败之气。

他真的是老了，也愈发惜命，更怕自己作古之后容家的子孙日渐颓势，无所依托。这要是从前，发生这么残暴的命案，他必将所有有怀疑的人全都抓回来，连盘拷问，为那五百条突然的生命讨回公道。

还有这惊天的贪污之案，这要是从前，谁敢贪污国库一年的收入这么大数额的赃款，他一定毫不犹豫的揭了这些人的顶戴花翎，让领头之人对此案论罪受罚，判他个株连九族，给天下人看看，以儆效尤。

可现在的他不行了，人到晚年，他反而承受不了这样的大事，敢弄出这么大阵势的，多半是他的某个儿子，他让顾缙去彻查，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救赎的借口罢了，他不愿放弃儿子，又对不起这些人的性命。

看着皇上浑浊老眼之中暗含的羞愧和阴冷，顾缙心头一震，却不敢多说什么，常言道，帝王之怒，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如今的他是皇上的臣子，他断不能因为皇上待他亲厚一些，就暨越的说一些逾越身份的话，皇上可以对他偶尔温情暖意，他却不能不恪守本分。

顾缙只得斟酌着开口：“皇上这是哪里的话，在臣的眼里，皇上一直是宝刀未老，慧眼识人的英雄，说一个老字未免将皇上的英勇盖过了，臣还等着看您挥师东晋，为大楚开疆扩土，名扬千古呢，您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服老呢？”

皇上阴郁的面色，听了这话立刻哈哈大笑：“你啊你，连你也开始埋汰朕了，罢了罢了，落山贪污案一事，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昭告天下就不必了，既然这些人既然皆已死去，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曾经为大楚立下过功劳的功臣，死者为大，过事不问，就让户部送一份慰问给他们的家属吧，此事就当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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