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打湿灰烬,在泥土里蜿蜒出小溪般的痕迹。
“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非常得响,如同一曲挽歌。
“圣旨到!”
就在此时,太监尖利唱喏的声音,透过雨帘传过来。
纷沓的脚步由远及近,不大一会,少年头顶就出现了一顶月白油纸伞。
素白的伞面上,是丹朱色的火红榴花,耀眼又灿烂。
总管太监站在少年身后,展开明黄色的丝帛,怜悯地看了眼少年。
太监总管:“太子殿下,接旨吧。”
听闻这话,少年指尖颤动了下,缓缓转过身。
他抬头,蜿蜒的雨水从两鬓汇聚到下颌,又滴落带胸襟上,莫名像是止不住的眼泪水。
那双红眸,在这湿润的雨水里,清亮如洗。
太监总管心头一突,竟是不敢和那双妖异的红眸对上。
他轻咳一声,也不管少年跪没跪下,直接飞快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孤之九子生母不贤不慈,养来生性顽劣,德行粗鄙,不当堪用,故今废黜太子之位……”
原是废黜太子之位的诏书。
总管太监看了躺在湿泥里那具焦黑的尸体,又看了看神色难辨的少年,到底于心不忍。
“九皇子殿下,”总管太监圣旨递过去,压低了嗓音道:“谢相进宫四五次了,陛下很生气。”
见少年眼有茫然,总管遂更详细的说:“三日前的仲秋宫宴上,您将相府那位千娇百宠的小祖宗丢下冷湖,御医去看了,至今都没苏醒,谢相不依不饶,陛下的意思,责令您上门负荆请个罪,先安抚住谢相。”
小黑回过味来,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这事。
当朝丞相谢朝安,府中一口气生了七个儿子,谢朝安心念念想要软糯糯的小闺女。
终于四年前,丞相夫人老蚌生珠,以四十五岁高龄给谢朝安生了奶乖奶乖的小团子。
谢朝安宠到连上朝都抱着小团子,问就是就这么一个,不抱着丢了咋办?
整个上京,无人不知谢家一门有多宠这位小祖宗。
可偏生,仲秋宫宴上,当朝太子将人丢下冷湖。
只有三四岁的小团子,差点就淹死在冷湖中,不过至今都还昏迷不醒。
谢相怒不可遏,几次进宫上言,表达对太子的失望和愤怒,以及势必要皇帝给个交代。
谢家门阀,从前朝就是名门望族。
今朝,谢家连出四位丞相,朝堂之中大半朝臣都出自谢家门生。
同谢家有关系的势力盘根错节,当天家意识到不对之时,已经无从下手削减,只能憋忍着,百般容忍谢家的势大。
小黑嗤笑一声,君弱臣强,没用的皇帝!
还要自己的儿子去跟个臣子的女儿负荆请罪,当真滑天下之大稽。
总管自认为说的很到位了,临走之时又叮嘱少年:“殿下,娘娘的事您请节哀,谢相势大得罪不得,陛下都得忍让三分,您还是赶紧去看看那位小祖宗。”
小黑看他一眼,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总管带着人走了,至于被烧死的贤妃,自有人收拾善后,陛下知道了即可。
雨水逐渐停了,小黑抬胳膊松手。
“啪”明黄的圣旨掉落到泥水里,浑浊的泥浆浸上墨色字迹,显得越发脏了。
少年的面容很冷,红眸妖邪。
谢家小祖宗是吧,妨碍到他找姐姐,明个就去弄死了。
与此同时,丞相府东苑——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总算是醒了。”
随着这声激动到哭的嚎叫,软糯糯的粉团子,长卷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小濛濛懵:“???”
咦,是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