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泪水,早在遇见那人的时候,就流尽了。
突然,哭声稍滞,随后恸声陡然争响,更有人高呼着陛下,陛下抽泣着晕厥在地。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却没有回头,亦没有睁眼。
满殿都是刺眼的白,只有慕容颜一身的黑,她一步一步走到棺材旁,走到她的面前。
见众人皆哀伏在地,唯有她直挺着身子,纤柔中裹着无尽的凄凉和落寞,明明满身伤痛却不肯表露半分。
慕容颜心底一阵抽痛,强稳住心神,才道,“都起来罢。”
“谢陛下隆恩。”
众女见慕容颜并没有一丝怪罪的意思,皆心中一喜,款款站起身来,知道小命保住了。
但冷岚歌还是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容颜上前一步,伸手欲拉起她,却见她倏然睁眸,冷清的声音中不带一丝温度,
“别碰我。”
慕容颜的手在半空中一僵,眸光一暗。良久,她收回了手,哑声道,“都退下。”
这句话是对着冷岚歌以外的人说的。
众女相互看了下,不少人都意味深长地望了眼两人对峙的身影,才谢恩离去。
都说襄王是为了皇后而反,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先帝尸骨未寒,可不想那位新皇竟已如此迫不及待。
很快,殿内只剩下她和她两人。
极静。
不知过了多久,是慕容颜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沉静,“我知道你恨我。”
冷岚歌敛下了眉目,唇角泛起淡淡的苦涩。
“可我别无选择,是他负我在先。”
慕容颜盯着她,一字一字地道,“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未想伤害你。”
冷岚歌抬眸打断道,她胸口万般难受,声音凄婉,“可你已经伤害了,你将我的父亲关进大牢,你让彦儿失去父皇,他俩是我仅有的亲人了。尤其是彦儿,他还那么年幼,什么都不懂。你知道吗,今早他问我为何不见父皇和外公时,我只能欺骗他说他们都外出狩猎了。可他很快就会长大,很快就会发现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人根本不是他的父皇,很快就会发现她的母后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慕容颜默然转过身,伸掌拂过慕容玄的灵柩,极轻地喃喃自语道,
“有些事,或许就是生在帝王家的宿命吧。。。”
冷岚歌盯着她淡薄笔直的背影,幽幽地道,“事到如今,我只剩下一个愿望,请你答应我,放过我的父亲吧。”
慕容颜听了,久久不语。
冷宥的个性她已十分了解,即便她想放过他,恐怕他也绝不会放过自己。
冷岚歌心中一酸,对着她欠腰一拜,对着她的背影哀婉恳求道,“求你了。”
慕容颜身子一动,忙转过身,双手用力拉起她,“你快起来。。。我答允你,绝不伤害你父亲。”
她眼中的泪水终于砸下,落在了慕容颜的手上,但她双腿早已跪得失去了知觉,已无力支撑。
慕容颜四处一扫,这才发现适才其他人跪拜的地方都各自放了软垫,但只有冷岚歌却是一直跪在硬冰冰的地砖之上。
“你。。你怎么傻”
她心底一痛,急忙打横抱起她软绵的身子,匆匆走出殿外,对着守在外面的宫人道,
“备辇。”
冷岚歌却一惊,慌张地道,“你快放我下来这不成体统”
“我不在乎什么体统,你该比谁都明白,我能有今天,靠的从不是什么体统。”
她兀自将她轻柔地放在御辇之上,淡淡地回道。
回到寝殿后,慕容颜便急传御医,为冷岚歌检视双膝,一宿未眠。
到了第二日,几乎宫中的每个角落都人尽皆知
新皇在登基的前一夜便将先帝的皇后纳入寝宫宠幸了。
她在换上那身明黄龙袍的时候,听到这个传言,她笑了笑,眸光却未起半点涟漪。
她早已听过比这荒谬不堪百倍的流言,但旁人的流言并不能伤及到她一根毛发,能伤到她的人都是她在乎的人。
她越在乎一个人,便赋予那个人越多伤害自己的权力。
而今,她在乎的人,已越来越少。
能伤到她的人,也越来越少。
随着礼官长长的礼号,内宫门缓缓打开。天空中绚烂浮光,云霞翻涌。
在文武百官的山呼万岁声中,她一步一步踏上祭天台的高阶。成千上万名将士如虎般横列,阳光砸落在这些鲜明而肃穆的盔甲之上,泛起令人不敢逼视的酷烈和威严。放眼望去,整个燕京四方绵延开去,匍匐在了自己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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