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日,风平浪静。
唐蓁与桃夭本不用近身伺候,只需在殿外做些琐碎杂事。
这日,不知为何,沈承微的贴身宫女忽就伤了腿,有些差事便落在了唐蓁身上。
唐蓁一手持伞,一手提着食盒,顺着月歆宫门前的小道,朝东宫正殿方向走去。大雪覆盖着青砖,鞋底踩过发出阵阵闷响。
雪花蹭在她的衣摆之上,复而又消失不见。片刻后,她的裙摆很快被浸湿,估摸着雪再大些,当真是寸步难行。
唐蓁行至肃清堂,还未走上前,就见李良德近身前来。
“姑娘面生的很呐,可是月歆宫的?”李良德咧嘴,虽不确定她是哪个宫里的,礼数倒是周全。
到底是太子身旁的内监,满脸迎着笑,却没几分真意。
唐蓁屈礼,朝他笑了笑,恭敬道:“公公好眼力,承微娘娘记挂殿下,命奴婢送些进补的汤过来,烦请公公代为转交。”
肃清堂乃太子书房,纵是沈承微亲自来,也未有几次能被宣入内的。
唐蓁瞧着天色,这雪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她将食盒递给李良德,想着要加快回程的脚步。
李良德端睨着她,不知为何,这小宫女瞧着姿色平平,行礼姿态却是端庄高雅。说起话来嗓音也是软软的,甚是讨喜。
他虽不算男人,却也懂得些。
平日里月歆宫来的玲珑,总是拿鼻子瞧人,哪像这般,细声细气,恭敬
有度。李良德心下熨帖,脸上堆着的笑不经意真切了一回。
“姑娘给老奴吧,老奴自会转告殿下娘娘的一番心意。”
“多谢公公。”
唐蓁颔首,正欲离开,素清堂的门倏地开了。
殿内燃着香,顺着未阖的门隙隐隐传来一股冷杉味,殿前几个原本有些冻僵的宫人们顿时激灵转醒。
李良德偏头望去,连忙弯下腰,将食盒交给身后的小太监,迎了上去。他年岁大了,外头又风雪交加,只得顺势拿起一柄伞,跑去男人跟前。
“欸唷殿下怎得出来了,这是要上哪儿啊?”
可劲儿折腾他这把老骨头。
唐蓁还未离去,见势屈膝而跪。膝盖浸在这冰天雪地里,不免有些酸痛。
肩舆停在殿前,唐蓁悄然抬眸,只见伞下那人身形颀长伟岸,着藏青色暗纹蟒袍常服,墨发束以白玉簪,瞧着贵气凛人。迎着日光,她只瞧见男人俊逸的侧脸,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透着冷白。
“殿下。”李良德赶了上去,谄媚笑道:“殿下忙了这么久,不妨喝些热汤暖暖身子,待雪停再走吧,这汤可是沈主子特意送来的。”
男人倏地停了脚步,目光微转,斜睨着他,“李良德。”
“老奴在。”
“你是不是觉得孤很闲?”
宋辞坐于肩舆之上,眉梢轻抬,语气肆意慵懒,轻飘飘的,嘴角勾出几分讥讽。上位者的气度清贵倨傲,便是这样警告般的俯视,都令人心如擂鼓。
李良德赶紧躬身打了自己一嘴,背都不敢抬:“瞧老奴,这岁数大了眼也拙了,殿下莫怪。”
宫人抬起肩舆,宋辞轻哂收回目光,身子往后靠去。修长的指尖轻点扶手,沉声道:
“去乾清宫。”
李良德回头便使劲儿朝小太监屁股上踢了一脚,小徒弟无辜吃了一嘴雪。须臾,那碗刚送来的热汤便消融在这雪地里。
一行人稳步走远,唐蓁这才直起身。
看来太子对沈家送来的人,当真连面上功夫都懒得做。
不过,太子殿下生得英俊肃雅,眼尾微挑,矜贵自持中带着一丝风流。莫怪沈承微削尖脑袋也想承宠,怕不光因着家族施压。
唐蓁想起爹爹曾说过,女子嫁人便要嫁个知冷知热的,彼此相濡以沫,恩爱余生。太子殿下眼神冰冷慑人,瞧着便凉薄清冷,不好相与,她今后定不会找个这般性情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