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多事之秋。
四阿哥深深看了眼床榻上人,随即立马扭头:“去书房。”叶南鸢这一场昏迷,直到第二日晚上才醒。
当时,月色已经高高悬挂在天上,屋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着。
叶南鸢扭头,就瞧见前方的鎏金香炉还在燃着,转身一看四阿哥正在身侧看折子,他手执着毛笔,边看边批注,微微低头的模样十足的认真。
叶南鸢看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
她动静小,稍微一动作就吵醒了身侧的人,四阿哥扭头看过去,就瞧见叶南鸢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一眼不眨的看着他。
执着毛笔的手一抖,四阿哥眉眼之间满是惊喜:“你醒了?”
他起身,几乎是冲到她面前,身子还没靠近,叶南鸢靠在床榻上的身子就猛然往后一缩:“别靠近我。”
那欢喜与热切褪去,四阿哥才看清,叶南鸢的眼神中,写满的都是陌生。
无波无澜,看过来的模样仿若再看一个陌生人。
“南鸢?”四阿哥伸出去的手颤抖着,他掩饰性的捏紧手心,捉住那天青色帘账的床榻:”不要用这么陌生的眼神看着我。”
叶南鸢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微微转了转。
“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么?”眼睛对上四阿哥,叶南鸢嘴笑朝上,勾了勾:“之前贝勒爷不让南鸢出去,不就是为了隐瞒郭格格怀孕的事?”
叶南鸢撑着手,从床榻上起身。
“南鸢。”她身子太虚弱,身上那件寝衣重做了几次,改了又改,却还是大了。腰间的位置空荡荡的,里面的人仿若一吹就能倒下来。
四阿哥捏紧手心,却是不敢去碰她,只伸出去的手再她旁边护着,唯恐她摔了。
“如今南鸢都已经知道了,四阿哥不用去瞒了,也不用关着我,整日的让我呆在这屋子里,不让我出去。”
她每每说上一句,四阿哥心中就痛上一句。
他无言以对,只站在床榻边低着头,眼睁睁的看着叶南鸢穿戴好衣裳,系腰带的时候,四阿哥忽然走上前。
“我帮你,好么。”
修长如玉的手指拿着那两根腰带缠绕在手指之间,手指灵活很快就寄了一个结。那日在马车上,他分明还是不会的。
不知何时学的,学了多久,如今竟是这番灵活。
叶南鸢低着头,一滴泪砸在了四阿哥系着腰带的手背上。
四阿哥烫的手往后一缩,抬起头,就见叶南鸢泪流满面:“我后悔了。”她道。
“后悔什么?”沉默了许久,四阿哥才嘴唇颤抖着问道。那日他生中蛇毒,生死未卜,她不顾生死给他吸走蛇毒。
当时醒来,他说她蠢,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他,以一命抵一命的形式,太蠢。
当时,叶南鸢却是笑脸盈盈道;“为了你,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后悔。”如今,这个人,这双眼睛,这个曾不顾一切去救他性命的人。
却是再说,她后悔了。
叶南鸢不说话,四阿哥却不知为何起了固执,偏要再问一句,让那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
“后悔什么?”
“爱的太深,不留余地。”叶南鸢苍白的嘴唇扯出一丝笑,“你一刀一刀的刺下去,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与其说,后悔认识你,不如说,后悔全心全意的只在乎你一人。”
她纤细的手指伸出去,隔着衣服指着四阿哥的心口。
叶南鸢自嘲一笑,起身从他身侧往屋外走去,纤细的身子实在是太过于虚弱,惨白的脸上彻底没了血色。
只她依旧是挺着腰杆,姿态优雅,朱红色的门打开,叶南鸢看着面前的门槛,转过头。
月牙一样的眼睛,对上那双古井似的眸子。
她说:“你那颗心,我捂不暖,进不去,日后谁稀罕,谁要吧。”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迎着光她却却是笑着。
“总之我叶南鸢,是要不起了。”
眼睛一瞬间闭上,叶南鸢转过身,头也不抬的跨出门槛,继续往前走去。
苏培盛从始至终站在门口,吓得腿都是哆嗦着的,直到瞧见叶南鸢走远了,才敢回头进屋。
“爷。”苏培盛头也不敢抬起,但看着四阿哥的模样,却是觉得从来没见过爷这番的悲痛过,那双总是漆黑的眼帘里满是红血丝。
捏着拳头的手背,已经鲜血淋漓。
“爷……”苏培盛跟着心下一痛,连声安慰着,“奴才让小太监跟在叶格格身后了,再说了,瞧叶格格那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往西院去的您别担心。”
“不一样了。”
四阿哥却闭上眼睛,红血丝的眼眶中头一次有了湿意。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叶南鸢对他,再也不会如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