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汉语混杂,铜钱与银锭叮当碰撞。
番人手中挥舞着盐钞。
汉商持算盘核账,吐蕃人抚摸着光滑的棉布惊叹。自章越推广棉田,熙河白叠布已远销西域,价比丝绸。
何灌目光再往前,但见堡寨星罗,驿道如网。
极目远眺,但见堡寨星罗棋布,驿道如网纵横。一队骑兵疾驰而过,驿卒的吆喝声在堡寨间回荡。自兰州至河州三百里驿道上,军堡每隔二十里便矗立一座,每百里设一军城,如玉带般拱卫着千里良田与座座粮仓。
何瓘看着这一幕感慨道:“当年章侍中言,宋与党项的胜负不在于两军阵前!”
“而在于这一座座粮仓以及这千里田亩中,今日章侍中的话终于实现了。”
说到这里,何灌想起熙河六年至章越效力,之后虽任荆湖南路转运使,如今又被章越点将再往熙河路赴任,他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熙河路任上。
整整十五年,又岂是十年生聚,可以形容。
人生有几个十五年,自己半生心血都化作了熙河路的水渠和粮田了。
这田亩和水渠,就好比一个巨人身上筋骨和血脉。
何灌继续前去,但见戍堡中炊烟袅袅,戍卒家眷正舂米酿酒。
堡外番童追逐,田亩边就是社学,汉蕃学子正在诵读着《千字文》。
何灌忍不住道:“当年章侍中主持筑此堡寨时,朝中还有人讥讽“徒耗钱粮”。而今商旅夜行不持刃,羌人争送子弟入学堂。这才是真正的太平气象”
正言语间,忽一队骑兵行来。
何灌见到对方立即翻身下马,抱拳行礼
“王经略!”
“仲源兄!”
对方真是熙河路经略使王厚。
来人正是熙河路经略使王厚。只见他一身锦袍玉带,虽为武将却透着几分儒雅,只是边塞的风霜已在他眉宇间刻下深深印记,举手投足间尽显边帅威仪。
王厚见到何灌,当即大笑着上前相拥,二人久别重逢,眼底都闪着激动的泪光。
“走入城我给你接风,你好会挑日子,今日我娶了第十二个婆姨的日子。”
“十二个?”何灌大吃一惊。
兰州城头,赤旗猎猎作响,守军甲胄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自章越推行浅攻进筑之策以来,熙河路历经十年生聚,早已不复当年烽火连天之景,俨然成为大宋西北的一颗明珠,塞上江南。
忽然城南校场传来震天喝彩。何灌循声望去,但见军民同乐,好一派盛世气象。
“好!“
只见校场中番汉青年同场角力,一名汉家少年一个漂亮的背摔,将吐蕃壮汉掀翻在地。围观军民无论族属,皆击掌叫好。不少白发番酋如今也身着汉式棉服,学着汉人打扮。
二人并辔而行,王厚挥鞭指点道:“还记得当年家父向先帝献平戎策的旧事吗?“
“已是二十年前了!”
王厚道:“当时章公与我爹道,归根结底不过'三合'二字——合并、合俗、合法!七分安抚,三分诏讨。”
说到这里,他马鞭遥指眼前景象,豪迈道:“而今,我做到了!熙河路大小蕃民,皆已改土归流,尽在我大宋治下!“
何灌憧憬着年轻的章越和王韶在殿上陈词殿上献策天子,决定了大宋二十年战略方向。
何灌对王厚道:“经略使不忘先父之志啊!”
王厚看了一眼远方道:“二十年!”
“当年侍中与爹爹一起出通远军,奋战都了二十余年,为大宋开边五千里!”
“去年我路过巩州,那时还不是叫通远军,而是古渭寨。”
“当年爹爹带我至熙河路时第一年时,在这小寨子旁给我种下了一株柳树!”
“我不明白爹爹的用意问他,爹爹对我道桓温北伐行经过金城,看到年少时所种柳树已至十围般粗壮,不由感慨落泪:‘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当年我不解其意,而今我去年路过看时,那株柳树也有桓温当年所见那么粗壮了!”
“我直到今日,终于明白了桓公的意思了。”
说到这里,二人都是唏嘘。
何灌道:“我此入西北,听说章侍中已主张为先公在汴京立庙!”
王厚抚掌道:“真太好了。”
何灌道:“你说二十余年的人事变迁!金城如今已在我们脚下,还有凉州重归我华夏,然后就是玉门关了!”
王厚大笑道:“会的,一定会的!今夜定要与你痛饮三百杯!“
……
黄河水波映万家灯火,金鳞翻涌处,粮仓巍峨、棉田连绵、堡寨星罗、榷场喧嚣,皆倒映在这条奔涌的血脉之中。
熙河路经略使府邸朱门洞开,红绸高悬,正逢王厚纳第十二房妾室之喜。除了左右数百兵卒荷甲拱卫,几乎与富商纳妾无二。
“节帅,恭喜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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