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章越力排众议,都给二人最高规格的身后待遇。
章惇道:“如何主张?司空给温公,荆公都给予厚谥,追封,将二人摆作一样高,但在我看来,这恰恰贬低了荆公!”
“温公毁弃新法,害了先帝和荆公,另搞一套,实乱政误国!”
“此人当开棺戮尸,不足泄我胸中之愤!”
陈瓘道:“事至今日,我也不愿再与章公争论此事。”
“好比有一张椅子,一位是老妪,一位是孕妇,二人谁也不敢相让。你如何评理,这椅子让谁坐下?”
“司空说不该评理,而是再搬一张椅子来。”
“事功就是惟精,就是去搬椅子,这才是我儒者的本分,但纵观古今,我对谁来坐这张椅子争论了几千年,这样的话从三皇五帝就有了。”
“所以尧舜方道惟精惟一,只有先惟精后才惟一。”
见章惇不语。
陈瓘继续道:“再乘舟之道为喻,左右偏重,其可行乎?一艘船,岂有人都坐于左或坐于的右的。”
“若尽废新法或者进行新法,二者都犹欲平舟势,将左边的人全都移至右,或者将右边的人全都移至左,这都是行不通的。”
“以熙丰、元丰之事论之,温公不明先帝之志,而用母改子之说,行之太急,所以纷纷至于有了兵谏太皇太后之事。为今之计,惟有当绝臣下之私情,融祖宗之善意,消朋党,持中道,这才是章公及有识之士所为。”
说到这里陈瓘对章惇长长作礼道:“章公,熙宁元丰是是非非,或左或右就罢了。”
“大家一起抬头向前看!这才消除朋党,杜绝私情的办法。”
章惇听到这里,神色大霁,握住陈瓘的手道:“什么是允执厥中?惟精就是中。”
一旁张氏见章惇答允不由喜极而泣道:“太守留此用饭吧!”
陈瓘一愣旋即笑道:“也好,正欲与章公长谈了。”
“叨唠了。”
二人携手共饭。
次日章惇受命赴任而去。
湖广之地群山瘴锁,汉蛮杂处。
传说章惇开拓湖广时,路遇峭壁阻道。
工匠畏毒虫不敢凿山,章惇亲执铁锤击岩,挽袖大呼:“天欲阻王化乎?”
忽然霹雳裂空,山石自动崩落,现出坦途。
土人尽皆骇拜,呼为“章公峡”。
章惇又引闽越农师教种水稻,一年内筑陂塘三十六所,至元佑五年秋,荆湖岁贡米骤增二十万斛。
当地官员常言:“蛮酋桀骜难服。”
章惇斥言:“非蛮难服,乃官畏难耳!”
于是章惇身体力行走遍整个湖广,因常披一顶斗笠沐风栉雨而行,了解民情。
蛮汉童谣遍传‘章公笠,遮风雨;章公渠,流白米’。
史书载,章惇治湖广十年,湖广大治。
……
“章子厚言,若使湖广成乐土,两府又何足道哉!”
章越接陈瓘来信,由衷欣然。
自己果真没看错陈瓘,托付得人,竟劝动了章惇接受了这差事。
章越记得,陈瓘这段‘舟论’,另一个时空历史上在元佑末年,高太后死后,章惇被天子相召乘舟入京。
当时还是小官陈瓘登舟拜会章惇,以舟为喻作了这一段长篇大论。
章惇被陈瓘说得无言以对。
章惇虽觉得陈瓘说话不入耳(迕意,亦颇惊异),但思量再三还是被陈瓘说服,在舟上答允有‘兼取元佑’之语。
只是入京后,他又将元佑诸党全部放逐。
徽宗登基时,陈瓘上书‘无过不及之谓中,不高不下之谓中,不左不右之谓中’。
宰相曾布意见也差不多言‘元佑、绍圣两党皆不可偏用’。
‘今日之事,左不可用轼、辙,右不用京、卞’。
邓洵武当时给宋徽宗上了一个《爱莫能助图》,图中将元丰党人都列于左,元佑旧臣都列于右。
宋徽宗初意也是‘建中靖国’。
但中道而行最难,政局好似跷跷板,这边起了那边就落了,更没有坐在跷跷板中间的道理。但曾布和陈瓘都是持此论者。可惜二人与苏轼,苏辙都犯了‘用力即差’的错误。
宋徽宗一开始物色的宰相人物有二人,一个是蔡京,另一个正是……陈瓘。
但陈瓘直言进谏太多,加上宋徽宗觉得要绍述父兄之志,唯有蔡京可以帮得上他忙,所以他最后没有选择陈瓘,而是选了蔡京为宰相。
若是历史上宋徽宗选了陈瓘为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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