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对于这件学生时代的“告密”十分愧疚,学委弯下腰就要鞠躬。
“哎哎,不用,我又没说我介意。”宋理枝立刻抽出一只手扶住她。
学委直起腰,看见宋理枝脸上还挂着淡笑,心裏总算好受点了,“不过也还好牧廉当时没理我,后来你俩关系也还是那么好,不然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她抚着胸口说“还好”,宋理枝却越听越疑惑。
“等会儿……”醉意都被这通道歉赶跑了不少,宋理枝皱眉打断学委,“我俩后来的关系好?哪儿看出来的?”
学委睁大眼睛,露出更疑惑的表情,“……我还能从哪儿看啊?朋友圈呗。你俩一个大学的,不都待在一块儿么……”
宋理枝:“??”
“你真醉了啊?”学委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点了几下,调出微信。
“喏,这个不是你么?不过牧廉大神也真隐晦啊,要不是我高中一直坐你后桌,都看不出来……”
宋理枝也不靠着墻了,转过去低头看她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躺着的是一幅画,画的是某个少年的背影。
那个少年穿着白蓝相间的校服,坐在日落黄昏的教室裏。橙黄色的光从右边打过来,勾勒得少年蓬松的发丝也染上金色,既青葱张扬又带着某种落寞。
画上的视角是从少年的侧后方切入的,不远,但也隔了好几排位置。
宋理枝看一眼就知道,那是牧廉的位置。
从前放学的时候,他总是很拖拉,老是让牧廉等,牧廉就坐在侧后方的那个位置,宋理枝收好书了,一回头就能叫他。
回头过很多次,所以太熟了。
宋理枝觉得脑子裏突然空白了一瞬,然后他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回过神来,听见自己用暗哑的声音问:“还有么?”
“我加牧廉大神都是因为后来要记录高考成绩来着,也没什么共同好友,都看不到其他人点讚的……”学委说着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点着屏幕继续往下翻。
牧廉的朋友圈裏只有图片,每一张图片都是一副画。宋理枝接过手机,瞳孔颤动,划得很慢很慢。
画的内容其实大差不差,总是那间教室,总是那个少年。
只是端午节的时候少年的手边会多出一摞粽子,中秋节的时候有圆月,少年一手捏着月饼,一手握着笔。新年的时候会有新年快乐的配文,生日的时候会有蛋糕。
宋理枝翻到最后,第一张发布于高三暑假后的第一个新年,那张和前面这些都不一样,那是一张照片。
照片拍摄于牧廉奶奶家外头的那条石子小路,路边都是细碎的大红纸屑。照片上的少年穿着厚重的衣服,抬着手,似乎正朝一辆倒退的车告别。
冬日的阳光很温柔,和煦地落在少年身上。他心情好像很好,能从嘴角的弧度窥见飞扬笑意。
宋理枝忽然想起某一个新年。
他缠着他爸要和小李叔叔一起出差,来回一趟折腾了两天,就为当面和远在几百公裏的牧廉说声“新年快乐”。
他那会儿觉得牧廉肯定把他当小孩子哄,肯定不记得这点事儿了。
但牧廉其实记得很牢,且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遍又一遍地临摹、封存。
这裏的每一张图片,都是宋理枝走过的两年,都是节日与欢庆,祝福与灿烂。
宋理枝飞快地眨了两下眼睛,他鼻尖有点酸,酒意好像重新冲上来了,心裏又深又重。
“这些能发我么?”宋理枝以为自己能收好情绪,实际上发出的声儿都带着颤。
他有些难捱地低头闭了下眼,晃晃脑袋再抬起来的时候,学委担忧地问:“你没事吧?”
宋理枝摇摇头。
学委:“那个……照片你要不还是直接找他要吧?”
她说着,伸出食指朝二楼的楼梯口指了指。
宋理枝顺着看过去,牧廉那张脸从楼梯口出现的时候,他心臟猛地一跳。
牧廉就那么走过来,每一步都好像踩在宋理枝心上。他在俩人跟前站定,蹙了下眉,然后伸手扶住宋理枝的胳膊,说:“走么?”
宋理枝顿了一下,眸光缓缓抬起,从牧廉身上流连到他的眼睛。
那双如墨一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像某个他俩一起回家的傍晚,某个一起上学的清晨,某些来接他回家的雨天——
某种难捱又酸涩的情绪在这一刻冲到顶点。
宋理枝突然反手扣住牧廉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说:
“哥,我们和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