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分钟后,巨蟹座不再胡乱地冲撞。它死了,然后又重获新生。
阿克朽总算松下了绷紧的弦。第一次运用内功的作战,算是有惊无险,好歹没触发应急“锦囊”。只是修行了几个月就想借此作战,还是太过托大了。万幸的是野兽的内力确如仙师所言,很缺乏攻击性,自己仅仅是被一层薄薄的自动防御机制所伤。
还是太弱了,需要多多修炼才行。不过打完这一次,自己的内力明显更精炼、更加运用自如了,也许下次狩猎可以尝试传说中的目击。
怀着一丝自得,阿克朽迈开了巨兽的脚步。
……………………………………………………………………………………………………………………………………………………
长棍横扫、钢拳挥舞、利爪绞夹突进、子弹拖着焰色长尾直奔脑颅……全都是无可回避的必杀之局。
阿克朽烦躁地挥了挥手,人样的、兽形的,各形格式的敌人纷纷破碎,层层叠叠的轮廓破碎成片片蓝色旋翼,一切攻势也纷纷散作泡影。
这显然不是因为他武功已入天人之境,抬手便能灭尽四方来敌。
左右不过是些幻梦。从过去自己所遇到的所有敌手、还有自己身上,拾得智慧,抽取真意,塑成心象中的完美对手,用以陪练外功。故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杀个进程的事罢了。但这种练法对现在的他来说基本只能算些娱乐手段了。
阿克朽删去一堆无用的模型。
修行无有寸进。
非是说外功。时至今日,他仍能窥见武道的极巅上尚有极巅,自己的外功修行也丝毫未遇到瓶颈,每每修行均有裨益。
修内功就完全不是这样。
初时进步神速,这大概上是因为他早有一定基础。自野兽身上夺取肢体、往里面写入神魂、塑成金身、编写外功策略组……铸造外功根基所用到的这些技巧亦是内功的根本。
阿克朽外功已超越凡俗,突破这内功修行的第一重指令境自非难题,第二重的语言境慢一点,却也说不上什么阻滞。
但再往后便毫无征兆地卡死了。之所以说“毫无征兆”,是因为很难发觉自己达到了瓶颈。确实掌握了更多技巧,使用也更加流畅了,更上一层的知识也开始涉猎,寻常人也许会以为这就是进境。
阿克朽开始也这么以为,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编译境的关键特征——神域对其他脑区的兼并——没有进展。
虽然没有什么医家手段能探查神经的重构状况,但从内力感知没能继续兼容无用感官就可见端倪。他以触觉感知数据流是靠自己编写程序模拟出来的,与神域真正吞并触觉皮层有天壤之别。这表明他其实还停留在语言境。
难道就如那邪魔所说,没有“神药”就绝无法修炼内功?
阿克朽心中一阵烦闷。
他也试过在实战之中运用内功,以生死间的大恐怖逼迫自己进步,将各种技巧运用得如臂指使。但结果依然是没有寸进。
语言境和编译境之间如同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么,要去找那个邪魔吗?
要答应它的交易吗?
要……
“机油氏,你莫要太过放肆!商讨攻城事宜之际你竟敢分神!”一声怒喝使机油·阿克朽修改了行为权重,他中断关于内功的思考,开启了头部侧面的义眼。
那是个铁塔一样的汉子。这可不是什么修辞,火花塞·伍迪兰身高丈许,一身爆反装甲,自然是已完全改造塑成金身了。
他头顶高耸而尖锐的独角上指示灯与义眼连为一体,闪着炽热的橘色光,拳脚摆出一副随时要进攻的姿态——也就是所谓愤怒的神色:“寨主一番好意邀你攻城,莫要不识好……你要做…十…厶?!”
伍迪兰话还未说全,一柄钢锏已递到他面前,一点,一挑,“塔尖”便高高飞起,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入阿克朽手中,余留那三米多高的“铁塔”沉默地站立,一动不动。
“做什么?~%…,#*’☆c$︿★你做了~%…,#*’c¥︿么你、你到底干☆7c~%9…,#……?”
伍迪兰的头颅被阿克朽提溜在手中,扬声器里涌出混合了困惑、惊惧和颈椎断裂的剧痛的连串杂音。
四周也是一片惊呼。
与会者们纷纷做出防备或逃跑的预备动作,空气中满是恐惧的味道。
“请诸位稍安勿躁。”一个沉着如山峦的声音碾过众人的义耳,将惊慌失措的与会者安抚下来,“机油贤弟武功通神,实在了得,令人叹服。我这下属脾性火爆冲动,方才多有得罪,贤弟替我教训他,真是不胜感激。不知机油贤弟可否卖愚兄个面子,将他交还给我,由我亲自管教?“
发言者的义体具有一身漂亮的流线型曲线,背“生”两翼,手足腰臀处各有几个小型的矢量喷口,一看便知走的是和阿克朽自己类似的轻灵迅捷的路子,灰白色的涂装也极适合在天空云翳中掩藏自己,显然是空战狗斗的行家里手。
此人便是本次攻城盛举的召集者,本地的豪强,育空谷寨主涡喷·殊迟。
阿克朽默不作声,将手中的头颅抛还回去。殊迟只是将手一招,高度远大于他手臂长度的头颅就被无形的吸力拽到了他的手里,显然是义体中具有大功率的磁场发生器。
在此时与他发生正面冲突着实不智。虽然阿克朽估算他的外功水平并不会和自己有多少差距,单打独斗也有机会取胜,但现在周围还有太多游浪者。与会的游浪者只是群乌合之众,不是他一合之敌。啊,说“一合”不太恰当,这群人同时围攻他也是会有麻烦的,只是他能把一对多拆成多次一对一,在极端的时间内将他们逐个击破罢了。但现在的情况却大有不同,育空寨主的外功水准和他几乎不相上下,在被牵制的时候如有第三双……或者更多手插入,他就没办法拆分战场了,说不准就会暴露出致命的缺陷,古语有云,双拳难敌四手,他的外功还没到能和千军争持的水准。
不过涡喷·殊迟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方才阿克朽的行为完全是开罪于他了。虽然他也没多在乎这些手下的性命,但是当着他的面废了他的手下便是在打他的脸。他一直谋划借攻城之事为自己造势,好建寨为城,成为一方霸主,这种有损尊严的事实在难以忍受。
但他又不得不将杀意按捺下去。
素来听闻机油·阿克朽外功强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自己未必能压得下他。外加近日此僚除去害兽【巨蟹座】之事广为流传,颇得人心,强行拿他恐失了大义。
游浪者大多是欺软怕硬之辈,又常自把自为、散漫成性,自己好不容易借助攻城的大义聚起人心,要是因此而散了,再想聚可就难了。
斟酌片刻,殊迟微调语音包,挤出一丝笑意:
“愚兄便在此谢过贤弟了。说来,今日能达成‘约定之数’还是多亏贤弟大功。不知贤弟一改独来独往之风,前来参与攻城之会,是否有什么高见?”
“没有,”阿克朽回答得很直接,“这些事你们自己安排就好,我就不参加了。”
这般直白的回复着实令殊迟愣了一下,连惯常伪装礼贤下士的敬辞也忘记使用了:“你竟对攻城大事一点敬意也无?”
慈母划定了最初的城市,将最为丰美的土地赐予人类。但这与他们这些游浪之民是没有关系的,不服教化之人被逐出城市,且永世不得回归。游浪者只能在荒野之上游荡,直面腐蚀性的雨水,“种植”风力发电机以果腹,时刻笼罩于被慈母制造的野兽猎杀的恐惧。不论是祖先为慈母所不容、世代在荒野流浪,又或者是当代才因各种缘由被城市驱逐,游浪者大多对城中人有刻骨铭心的仇恨,也因如此,反攻城市乃是游浪之民世代相传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