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苏府的正门外,能准确地传入过路人的耳朵里。
浔阳湖今日一早除了有个为了四皇子跳湖的,还真连个人影都没有见过,这话也不知道是故意说给谁呢。
“乘凉?如今正值十月末,马上要进寒冬,我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跑去浔阳湖乘凉,我早上走的早去月满楼吃了个酒,姐姐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问。”苏落清面不改色的说着,往前迈了一步,“这样大的架势倒不像是来迎我,反倒是像来捉我的?不知道你们想要审问我什么?”
她双眸带着冷意,看着面前的众人。
久久没有发话的老夫人淡淡的开口,“既然是回来了,便进来吧。”
所有人让出身子,苏清落端着架子走了进去。
沈妙仁身边的女孩,面色不悦冷哼一声,“瞧她那个样子,不知道高傲什么,一大清早的跑到浔阳湖边上,如今还满口胡诌,真是丢了苏家的脸面!”
沈妙仁轻笑一声,垂着头,掩住了眼里的冷漠,“嫣然妹妹这话可千万别让清落听到,毕竟人家是高门贵女。”
苏嫣然冷笑一声,“不过是生的好了一些,苏家又不止她一个女儿!”
沈妙仁笑而不语。
苏清落之所以能高傲不止是苏家战功赫赫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新皇当年登基,天下大旱,四周战乱未平,所有人都焦头烂额的时候。
苏家诞下一女,恰时边疆来报大获全胜,大旱州县均降下甘露,国师又说苏清落有凤凰命格,皇帝大喜封为郡主,所以就算她是个草包,一样有高贵的资格。
雨夜,正红的大门外,守着的丫鬟连伞都顾不得撑,探头往里屋瞧着,脸上满是焦急,手中的帕子被攥的发皱。
太医署来人身穿绿色的补服,肩挎药箱,步伐匆忙,身摆衣襟唰唰地被扫起,在微敞的房门来来回回进出着。
屋里充斥着草药的味道,丫鬟手里用力的扇着蒲团扇,额上的汗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滴着。
一炷香的功夫,背着药箱的太医都纷纷从屋内走出,摇了摇头,“苏姑娘……只怕是……”
话没说全,坐在屋檐下的男人脸色一沉,猛地甩袖,“一群庸医,简直是荒唐至极!”
太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垂着头站在一旁,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男人作势就要往屋里走去,门外守着的丫鬟瞪大双眼,赶忙拦着男人的去路,“侯爷就算是您位高权大可也是个外男,屋里面躺着的可是我们家未出阁的姑娘。”
男人狭长的眸子淡淡的扫过丫鬟,“这世上除了本侯,谁还能救得了你们家姑娘,你若是再不让开,耽误了她你负责吗?”
丫鬟有些犹豫,男人身侧的随从见状直接把她拉远了一些,男人踩着官靴迈着大步走了进去,从袖口拿出一排银针扎到了女人的额头上。
他守了好久,用冰凉的指尖探着女人的额头,喃喃自语着,“烧退了,应该醒来了……”
女人好似听到了召唤一般,睁开了双眼,一双精明的眸子出现了一点呆滞,“司徒……”
修染……剩下的半句她没有唤出声,有些不确定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发丝披散至肩,淡绿色的长衫,脸色苍白,薄唇总是轻勾着,一双眼睛狭长充满着笑意,可见久了就会感到冷入谷底,腰间挂着一个白玉的酒葫芦,看似文弱人畜无害,可苏清落知道他袖口藏着银针,武功极高,浑身散发着高不可攀的气息。
司徒修染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眉头一挑,“姑娘落了水,从鬼门关闯了一圈也没有改掉这好色的毛病吗?”
苏清落听见熟悉的声音,忍不住哽咽,“你为什么会在此?”
难不成真的死在了宁古塔里?这么想着她眼里闪过恨意。
只是落在司徒修染的眼里却变了样子,他嗤笑一声,收回银针,“倒是修染自作多情了,姑娘喜欢的应该是四皇子那样的,甚至不惜为了他投了河,虽然是我救了你,坏了你的名声,但你也不用恨我,你与我的婚约,明日便要解除了。”
四皇子?宋砺吗,可如今不是应该称呼一声皇上?苏清落听的云里雾里,她仔细环顾四周,猛滴一愣,这府中她以前见过的,是司徒老侯爷的府邸,自从宋砺登基以后这府邸就彻底的空了出来。
可如今她竟然身处其中,她微微垂头,双眸中有些疑惑,忽然身子一顿,她的手……修长白嫩,指甲剪得整整齐齐,指尖上面染着淡粉色的丹蔻,是养尊处优才能有的双手,,莫非她重生了?这么想着她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扑到镜前。
那样的举止让司徒修染眉头一挑,京城人都说苏家姑娘最注重礼节,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铜镜内,巴掌大的脸蛋微微有些苍白,额头饱满,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灵动着含着笑意,双唇粉白色。
她双眸含泪指尖打颤摸着镜子里的人,这张脸……是整个盛京当年无人能及的,无数的王侯将相就因为这一张脸,险些踏破了苏府的大门。
“呀!姑娘你这么哭了。”门外的绿柳一听她们家姑娘醒了过来,赶忙跑进屋,一进来就瞧见这样的一幅场景。
“姑娘,这是怎么了?”她慌张的跑到苏清落的身边,替她擦拭着脸颊,她有些防备的盯着司徒修染,“是不是司徒侯爷欺负您了?”
司徒修染靠在床上双眸阴冷,嘴角挂着笑容,白眼狼他如今可算是见着了,“我们侯府庙小,既然姑娘醒了那就请回吧,至于名声那里想必苏姑娘也不会在乎。”
苏清落抿唇看着司徒修染……盛京十六年,她十六的时候,司徒小侯爷与她定亲,南蛮边境来犯,苏将军携夫人长子将其一举歼灭,皇帝赐封地,银两,珠宝无数。
皇帝举办游园,她初遇宋砺,一见倾心,等到父亲回来后,她哭喊着让父亲退了与司徒家的亲事,父亲不从,她便跑到浔阳湖的江边,放出话来,一生只倾心四皇子,若是不能嫁还不如直接一头扎死湖底,这一下不但苏家丢了面子,司徒家更是受到了牵连。
可这主意却是沈妙仁同她讲的,前世她一心只想着嫁给宋砺,却跟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