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为青海之事。”站在后排的任明图对身边一个熟人说道,在这个关口召开新闻发布会用意再明显不过,绝对是为了宁海军令人发指的屠商一事。 “我的任大记者,你说公署会不会出兵甘肃?”任明图身边熟人用羡慕的眼神望了他一眼说道,现在西北谁不知道任明图的大名,一纸报道让一百三十六个张家口公务员被送到新疆去服苦役,更重要的是任明图这个新闻界新人,也因此跻身名记行列。
“是可忍,孰不可忍,公署一定会出兵甘肃的,如果没错的话,今天应该是下最后通牒,明图,赶紧朝边防军新闻处递申请吧!递晚了名额就满了,回头总编抽你。”坐在前排的孙尚勤向站在后面的任明图点个头关照道,作为《时报》记者孙尚勤自然有资格得到座位,在这个房间之中,只有大报社才能得到座位。对于西北善用的老一套孙尚勤非常熟悉,从热河到俄罗斯,每一次西北都用先通牒后动兵的老法子,此次应该也不例外。
当张克健从后门走到发言臺上时,嘈杂的会场立即安静下来。对于张克健臺下记者并不陌生,作为边防公署的新闻发言人,在过去近两年中,张克健已经不知道在这里主持过过多少次新闻发布会了,代表边防公署发布过多少次公署声明。
“诸位新闻界的朋友,大家已经知道在甘肃发生宁海军、西军劫掠西北毛商巨额货物以及屠杀毛商之惨事。边防公署经过与受害商民家属搓商,已经向中央以及甘肃省督署提出以下五点要求。第一、要求中央解除西军统领马安良、宁海军统领马麒二人军政职务。第二、将马安良、马麒、马跃腾等参与袭击商队之官兵移交西北交由边防军军事法庭审判。第三、由马安良、马麒以及涉案西军将属赔偿西北毛商损失计三千四百七十六万五千三百六十五元整,另赔偿遭其杀害商人、镖师抚恤金三千七百六十万元整。
第四、解散西军及宁海军所部。第五、此案源头皆因为甘肃督军张广建无力约束部下而引发,就此边防公署希望张广建立即引咎辞职,以谢民众。望甘肃方面在未来一周内做出回应,否则边防公署将会在联合议会授权下采取进一步行动,以确保律法之权威。……诸位会后可以从新闻处领取边防公署就此案呈请中央处理公函,下面大家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自由提问。”此时站在发言臺上的张克健穿着呢制中山装,尽管已经由边防军新闻处转入公署新闻处,但是仍然保持着在民团养成的军人作风,说话干凈利索,没有任何废话直入主题。
和过去每一次新闻发布会一样,张克健话音一落,会场内的记者立即纷纷举手希望争到提问的机会,毕竟按照惯例一般情况下新闻官只回答三个问题,也就意味着整个会场内几十名记者只有三个人可以得到宝贵的提问机会。而按惯例第一个问题是留给《西北实业报》或《西北时报》毕竟他们是西北最大报社,要不就是西北广播电臺,实际上对于大多数报社而言,他们只能得到两个提问机会。
“请这位先生提问”看着坐在前排来自《西北实业报》记者,张克健手指过去说道,上一次发布会第一个提问留给西北广播电臺,现在正好轮到《西北实业报》。 “你好,张新闻官,我是《西北实业报》记者梁佩亭,请问,如果甘肃方面拒绝边防公署提出的五点意见,边防军是否会出兵甘肃,就像克穆齐克旗案一样。”得到发言机会的梁佩亭连忙站起来提出问题,处理意见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处理意见是否会被接受。
“梁先生,西北边防军使命即服务于民众,边防军所有军事行动必须得到联合议会授权,并得到边防公署批准方可展开。如果甘肃方面拒绝回应公署提出的五点处理意见,西北边防军会在取得联合议会授权后对甘肃采取相应军事行动,当然届时新闻处会举行发布会告知此事。”张克健公式化的回答了实业报记者的问题。 “新闻官的作用就是用其强硬的态度实行讹诈,能通过讹诈得到的结果没有必要采取武力。”一直以来张克健都在忠实履行职责。
记者们听到张克健的回答后,会场内顿时再次喧嚷起来,记者们纷纷站起举手争取发言机会。 “边防公署不否认采用武力解决甘肃问题。”这绝对是一个大新闻。一直以来国内实力派最担心兵强马壮的西北军挥师南下,而现在甘肃自己找上门送个理由让西北进入甘肃,他们会放弃这个机会吗?
“这位先生,对15号坐”丝毫未理会会场内的喧嚷,张克健接着点名让另一名记者起身提问。 “我想请问张新闻官,青海毛商惨案固然为人间悲剧,然这个机会边防公署是否期待已久,有此借口边防军即可名正言顺进军甘肃、吞并甘肃,否则也不会开出条件如此苛刻绝不可能为人接受的最后通牒。”坐在15号的记者毫不留情的说道。面对15号坐记者,张克健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是《奉天时报》记者,看着会场内期待答案的记者,张克健缓缓说道: “杀人者偿命、夺财者赔钱、玩忽职守者去职,天经地义”。
“杀人者偿命、夺财者赔钱、玩忽职守者去职,天经地义”马安良看到西北边防公署的通牒,喃喃的在口中重覆这几句话。 “西军完了”放下最后通牒马安良感嘆道。当西北最后通牒一下,任何人都明白一点,自同治十年后,父亲马占鰲用一招乘胜乞降积下的河州西军的基业,随着马麒在青海对西北毛商大开杀戒而结束,现在盛怒之下的西北根本就没留一丁点活路给西北,无论是解散西军或是巨额赔款,都要彻底灭掉西军。
“七千万!就是把西军上下家业全部卖完,也卖不了这个价啊!西北军根本就是想借机吞并甘肃,灭掉西军,父亲,西北军不留活路给咱们,他们也别想过好日子,横竖都死,把咱们马队派到西北,就是死也要拉他们当垫背,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拼死一击,指不定靠兄弟们齐心协力,还能争条活路”听到父亲的感嘆马廷瓤起身说道。
“统领,廷瓤说地极是,西北军压根就没想给咱们留活路,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挥师进军西北,拼个鱼死网破,指不定能像建威将军一样,绝处逢生。”作为西北左路分统的马占魁起身付和道。西军上下官佐首领皆崇尚武力,嗜血好杀,战马和军刀是他们的一切,也是行之有效的法宝,束手就擒从来不是西军的选择。
“廷瓤,我已经决定派人去西北乞和,交人行,赔钱也行,只要不解散西军,只要战马和军刀在,马家军就还有东山再起的一天。”马安良挥手制止众人,马安良比谁都清楚单凭西军之力,绝对无法与西北军抗衡,西北军的飞机大炮不是靠勇武可以抗衡的。即便进军西北取得局部胜利也改变不了大势,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家族都难以幸免。当年父亲马占鰲之所以说服其他回军首领,派人向清军投降,为表诚意还把自己和其他重要首领的儿子送往左宗棠大营原因就在于此。
“父亲,可他们根本就没留活路给咱们,解散西军、七千万赔偿这两条就能让西军完蛋。乞和,他们能答应吗?即便投降,也要像爷爷他老人家那般,如果战败或不战而降,下场也不会好过,若是拼命战胜而降,反而易于被接受。”父亲要向西北求和的打算让马廷瓤为之一惊,立即反对。至于西北军飞机大炮又能如何,当年祖父他老人家照样用大刀长矛杀掉清军三十营几万大军,撮掉皮的湘军挂满太子寺方园几十里的树林。
“愚蠢,西北军兵威之盛非左帅所能相比,如果背水一战反倒落了口实,届时只会身死族灭,廷瓤我意已决无需多言,你立即整军准备进攻青海,西北的怒火如果必须要用脑袋来平息,咱们就用宁海军的脑袋来平息他们的怒气,他们既然惹出事端,就要负起责任。”马安良恕斥长子短视,如果可以争的话马安良绝不会选择束手就擒,但是现在西军没有选择,抵抗结果只有身死族灭。现在马安良只盼能用宁海军的脑袋平息西北的怒气,为了马家基业马安良只能做此选择。
“父亲老糊涂了,现在即便进军青海拿宁海军的脑袋暂时平息西北怒火,但西北绝不会容纳咱们,早晚还会收拾西军,占魁,你怎么看?”一出统领府马廷瓤便对马占魁说道。 “没有了战马和军刀,没人会把咱们当回事,占魁一切谨听少爷吩咐。”马占魁立即抱拳应道,马占魁并不愿意拿自家兄弟的脑袋去换外人的施舍。 “
你立即回营清点左路军,然后和我的右路军会合,我已经派人去青海知会马麒,到时马麒从青海进新疆,咱们会合宁夏马福祥昭武军,现在西北军主力陷于俄国和黑龙江,只要先发制人拼死一击,或许还能争取一线生机,越过石嘴山若大的绥远就是咱们的马场,只要把西北那帮子商人打怕了、打痛了,他们才知道西军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主。”马廷瓤目中带着嗜血的寒光对马占魁吩咐道。
如果父亲未令自己整军准备进入青海,或许马廷瓤还没有进攻西北的机会,但是现在完全可以打着进军青海的名义先发制人,直接进军西北,像当年爷爷他老人家一样,用一场完胜迫使西北接受现实,绝不能像父亲一样束手待毙。
位于鼓楼对面的津和洋行是一年前进入西宁的美资洋行,在拥有数十家洋行的西宁城内,规模一般的津和洋行只是勉强维持,一年来在西宁商圈里没人听到津和洋行做过什么大生意,就和洋行租的两层高木楼一般,在西宁城内不显山不露水。
“西军左右路军联手进军西北?”看到这份情报,李子丰先是一楞随后忍不住哈哈大笑。在李子丰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虽说这两年西军靠羊毛生意大发其财,过去用的单响老毛瑟早都换成一色日式三八步骑枪,甚至还装备了十几门日式山炮,对西军而言这根本就是鸟枪换炮,可说到挑战西北军,即便是再过三十年他们也没有那个实力,否则马安良也不会屁颠屁颠一接到通牒就立即派人求和。办事处昨天上午传来消息,西军统领马安良已经通过办事处表明态度,派去西北求和的人也已经离开河州,马安良会一边求和一边派人进军西北?拿鸡蛋碰石头?可能吗?
“现在他们求真主保佑边防军不要进军甘肃都来不及,还主动进军西北,根本就是个笑话,他们几个想银子想疯了,开始编造起情报了。”李子丰随手把这份情报折成几折,竖放在铁盘中用火柴点燃,李子丰认为这份情报根本就是线人提供的假情报,没有上报的必要。此时李子丰显然忘记身为情报员的原责之一,不要自我判断情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