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端着步枪的后腾林越来越接近厂房,这里的一切非常熟悉,但异常的寂静让后腾冒出不祥的预感。就在这时天空突然传来低沈而诡异的啸音,正在朝铸造车间逼近的日军好奇地望着天空中一个小光点向奔来。虽然包括后腾在内的大多数人都觉得好奇,但在严格纪律约束下,没人敢开口问询问。突然间一阵强光照亮大地,刺目的白光使人目眩,包括后腾在内的武装侨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意识到夜袭失败的腾田福在天空亮起的瞬间就挥起军刀,试图命令其它人立即全速进攻。此时在照明弹映照下,参加夜袭的第一大队绝大多数兵佐和武装侨民的身影显得非常清晰。以几处厂房为核心精心布置的火力点,形成一幅完整的交叉火力网,6式两用机枪、冲锋枪、半自动步枪、手榴弹同时发出怒吼,日军在火力网中哀嚎,徒劳地挣扎。
后腾被吓呆了,甚至没意识到是怎么卧倒的,是自主的还是被人推倒的。趴在地上的后腾看到同在铁道工场工作的太郎突然哀鸣一声,重重摔倒,沈入一旁的积水坑中,水瞬间被染成红色。身前原本提着步枪的军曹被机枪撕碎上半身,混着血肉的血雾喷溅了后腾一身。后腾尖叫着,发洩内心的恐惧。
“突斯给给!”在密集的枪声中,后腾听到军官绝望的嘶吼。原本要随大家一起冲锋的后腾在起身的瞬间,看到一米开外有个黑洞,那是被炮弹炸开的下水道水泥板,后腾提起步枪,不顾一切朝黑洞跑过去,一猫腰钻进高不过80厘米,宽不过50多厘米的简易下水道。后腾惊恐不安的蜷缩着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密集的枪声停了下来,躲在下水道内的后腾森听到头顶传来呻吟声、叫骂声、讨饶声、日语发出的 “投降”声。
“投降了?”一名国防军准尉觉得颇为诧异,从开战到现在,还真没碰到过会投降的日本兵,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日本兵举手投降,一百多号呢! “看他们身上的衣服,好像不是军装!”一个眼尖的一等兵突然开口说道。仔细一看,可不是,跪在地上举手投降的人身上服装各异,这是什么军人,分明是平民!
“八嘎!良心大大的坏啦!”被子弹击碎跨骨的腾田躺在血泊中怒视举手投降的平民,大声的吼骂。 “长官,怎么办?”年青准尉看到大家都在等待自己的命令,到底要不要俘虏?准尉犹豫不绝,如果是日本兵他会毫不犹豫下令开枪,而现在……却是日本侨民。 “哒、哒……”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阵轻脆的机枪声响起,一名机枪手替长官做出选择,其他人也纷纷扣动扳机,跪在地上等着被中国人俘虏的武装侨民发出阵阵惨叫……
躲在下水道内的后腾死死咬住手,屏住呼吸。还没等后腾森松一口气,他又一次听到断断续续的枪声,这是中国人在打扫战场,听到头顶的枪声和脚步声,后腾森匍匐向前爬行,期望逃出生天。
周岐泽手中提着一把菜刀,猫着腰躲在暗巷里,手心不停的冒汗。周岐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当他看到废墟里一具浑身赤裸,满身刺刀眼的女人裸尸后,就从家里拿出菜刀,整整磨了一个下午,他想要做些什么。远处不时传来密集的枪声、爆炸声,周岐泽希望畜牲一样的日本兵被炮弹炸成碎片,被子弹打得粉碎。
就在这时,周岐泽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连忙躲到巷子的旮旯里,手中紧紧握着菜刀。满身污泥的后腾森提着步枪惊恐的狂奔,后腾是顺着充斥恶臭和污泥的下水道一个劲往前爬,直到受不了的时候,才顶开头上的水泥板钻出下水道。
“日本兵!”借着月光,周岐泽隐约看到一个提着枪浑身是泥的日本兵朝自己跑来,近了!越来越近了!就在日本兵刚从周岐泽身边跑过时,周岐泽猛得站起来,使出全身力气冲日本兵的脖子砍下去,在菜刀没入脖颈时,血瞬间喷了周岐泽一脸。失魂落魄的后腾森只觉得脖颈间一凉,随后便重重摔倒在地。而周岐泽像疯了一样,不断用菜刀拼命砍杀倒地的日本兵,砍了数十刀后,周岐泽才浑身瘫软的跌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才恢覆神智,从地上拾起步枪。
看着地上砍烂的尸体,周岐泽失魂落魄,这时远处传来日本兵铁钉军靴发出的脚步声,周岐泽连忙用力把地上的尸体推到巷边,将筐里的杂物倒在尸体上。 “什么人?”刚把尸体藏好,周岐泽就听到巷道口传来喝问,同时响起哗啦哗啦子弹上膛声,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端枪的日本兵跑过来。
因为周岐泽身上穿着黑色的呢子校服,两名日本兵心头一松,借着月光他们註意到这个年青人苍白的脸上满是血污,衣服上沾满污泥,手里还拿着一支枪身布满污泥的三十年式步枪,血和污泥让两个日本兵想到先前二十六联队对沙河口铁道工场的攻击,年纪稍长的日本兵拍拍周岐泽的肩膀,苍白的脸色充分说明年青人被吓坏了。
“别怕,要像个战士一样,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河田次郎。”被吓呆的周岐泽楞楞的望着和颜悦色的日本兵。 “上原永泽!”急中生智,周岐泽用熟练的日语回答,这或许是满铁开办的公学堂给自己带来的唯一好处。他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个名字,因为自己的日本老师叫上原永作,这是自己最熟悉的日本名字。
河田次郎听出这个被吓坏的年青人带着东京口音, “东京人?”此时河田次郎对 “上原”充满同情,下午联队里已经通告支那空军对帝都轰炸,东京完全陷入一片火海,无数东京人葬身火海,或许上原的家人已经…… “嗨!”被两个日本兵夹在中间的周岐泽双腿发软,在回答河田问话时,声音也在颤抖。上原永泽声音中的颤抖让河田次郎想当然的认为,这是因为提到东京,上原想到了在东京的家人才会如此。
“上原,别担心,佛祖一定会保佑你的家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走,上原,跟我一起去中队,中队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找到一头牛,烧了好多牛肉。吃饱了,才有力气和支那兵打仗!”从农村出来的河田次郎依然热情如故,拉着 “上原永泽”朝中队驻地走去,周岐泽身不由己,只得跟随。
朝山寺庙路旁的义犬碑走去时,周岐泽看了一下那座高达三米的碑座上屹立着由黑石雕成的义犬,碑座上的义犬耳朵被削去一只。在碑座四周围着圆型沙包,其间躺着酣睡的日本兵,而路边铁丝、网障碍物和沙包工事以及随处可见的日本兵、武装侨民,周岐泽意识到此时正置身于日本人的老窝中。
“上原,走,我带你去见我们中队长,以后你就在我们中队吧!”热情的河田拉着周岐泽的手朝路边亮灯的房间走过去,或许是因为知道上原家人在东京的缘故,想到他的家人可能已经葬身火海,河田希望自己能够保护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青人,这个年青人看起来很像自己早逝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