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离海森伯格越来越近,十几座房子在燃烧,熊熊大火伴随阵阵浓烟。中国人撤退了,海森伯格身后伙伴纷纷倒下。躺在海森伯格面前的是一具中国士兵尸体,被炸得血肉模糊,脑浆飞溅。为什么没戴头盔呢?海森伯格恶心欲吐。海森伯格强忍住喉咙中泛起的酸水,紧紧闭上眼睛。伤口痛苦,眼前惨状让他眼前一黑,一头摔倒在地。
当海森伯格醒来时,看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此时,天已大亮,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马车是当地农民拉煤的,车板上还落着一层黑灰和几块媒渣。两个不像医生的士兵收拾伤亡士兵,将受伤士兵和尸体重重摔到马车上,像在扔沙丁鱼。海森伯格意识一片模糊,望着尸体,忍不住幻想,倒下的士兵会因曾为祖国战斗上天堂吗?
又一个士兵被抛上马车,打断他的白日梦。“上帝!”海森伯格认识这个英俊的金发碧眼少年,是好友迪特.海因里希,身上看不到伤痕,但已经死了。“迪特”面对好友英俊苍白的脸,海森伯格哽咽起来,为了抑制住想哭的冲动,海森伯格紧紧咬住嘴唇。希特勒青年团的孩子不可以哭,自己是个士兵,但海森伯格内心充满绝望。
接着扔上来的士兵脸被炸掉,眼珠没了,眼眶中流出丝丝血水。海森伯格恶心感再次被加重。在马车上呕吐起来,臟东西落在身边两个战友身上,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还活着,嘴里不时发出呻吟。虽然受过很多锻炼,但还没有准备好接受令人憎恨恐怖的战争。海森伯格为手足无措感到羞耻,而且还是马车上唯一一个面对残肢断臂呕吐的人。
没有毯子裹住血淋淋的头,海森伯格面朝下躺在煤灰里,不停咳嗽和呕吐。最后,十几个士兵被抛到马车上,至少5个已经死了。除迪特,另外两个身上没有伤,但面部僵硬。海森伯格胃彻底呕吐空了,但身体不住颤抖。受伤的士兵被送到改建成急救所的当地旅馆,死亡士兵确定身份后运到墓地埋掉。
迪特死了,一路上海森伯格对着迪特的尸体不断重覆再见,再见?哪里再见呢?唯一感到安慰的是,迪特死前没有受太多折磨。在天堂里,死者的伤口会覆原吗?被炸得面目全非的死者是海森伯格有生以来看到的最恐怖场面。据说,死前正预备投出一枚手榴弹,但略微迟疑,结果手榴弹在脸上炸开花。有人甚至拿他教训其它人,“这就是懦夫的下场。”
海森伯格并不相信。也有人说,是中国人发射的特殊炮弹造成的,海森伯格宁可相信,脸是被特殊炮弹炸烂的。第一次上战场的海森伯格被吓到了,对战场再也没有过去的憧憬,死亡比想像中更可怖,他觉得落入无边的恐惧。此时,海森伯格看起来毫无生气,如果不是手臂肌肉抽搐,还在呼吸,海森伯格会被看做死人。
躺在旅馆地板上,海森伯格已经没有气力呻吟或抱怨,只能感到身体的痛楚,听到周围伤员的呻吟,伤员呻吟声如魔咒在耳边萦绕,身体控制不住发抖。地板很冰冷,一开始没有毛毯,没有任何保暖的东西可以减缓伤兵痛苦。旅馆里甚至没有止痛药,能够提供的只有水。有人绝望地喊救命。旅馆的人告诉海森伯格和伤员,医生很快就到,但一直没到。
在旅馆等了几个小时后,海森伯格和伤员被装铺稻草的卡车转到大的急救医院。所谓大的急救医院,条件稍好,有点药,不过仍然没有医生。麻醉剂用完了,护士为海森伯格清理伤口时,海森伯格感到钻心的疼痛。为了让海森伯格不尖叫起来,负责清理伤口的医护人员把皮带塞到他嘴里。“如果觉得疼,就咬紧皮带,像个男子汉。”
一个伤员为海森伯格点燃一支烟,他抽了几口,觉得好像不那么痛了。因为咬住皮带,海森伯格嘴唇破裂,但仍一支接一支不停抽烟,直到不省人事。几小时后,旁人告诉海森伯格,医护人员拿走海森伯格最后一支烟。如果当时烟掉进草垛,他早就被烧死了,那人还数数他扔在地上的烟头,一共17支烟。“17支烟”看着地上烟蒂,海森伯格喃喃道。
望着周围呻吟的战友,海森伯格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德国永远不可能赢得胜利,很快会灭亡。如果中国人打到柏林,或者德国人的痛苦就会结束。
柏林市中心勃兰登堡门,从建成便见证了普鲁士和德国兴衰。1943年10月,一群消防员爬上勃兰登堡门顶,将勃兰登堡门铜皮屋顶悉数拆下,送进熔炉作枪弹。让大家感觉德国将再次输掉战争。苏联特使来到柏林求和的消息曾令遭受英美轰炸的柏林人兴奋不已,人们纷纷猜测与苏联媾和后,拥有大半欧洲的德国将很快击败英国,至少让英国求和。
但在德国人为进攻英国作准备,又心情覆杂等待英国特使造访时,铺天盖地的中国远程航空兵四引擎重型轰炸对柏林狂轰滥炸,大规模轰炸清楚的告诉柏林人,希特勒激怒了一个遥远的东方国家。期待中的永久和平并没有到来,曾止戈散马的东线再次成为德意志帝国的噩梦。
1946年3月,为了报覆德国党卫军对国防军战俘的杀戮,1500架中国轰炸机对柏林实施昼间轰炸,投下4000多吨炸弹,轰炸扬起的尘埃犹如意大利维苏威火山爆发,但柏林最最着名的标志:12根粗壮的多力克式立柱上的胜利女神及其驷马车下的勃兰登堡门仍然屹立不倒,成为希特勒口中“德国人民绝不会屈服”的象征。
日尔曼人绝不会屈服,官方宣传的确如此,但遭受美英联合轰炸和中国战略轰炸的柏林人想屈服却没有对象。轰炸下330万柏林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躲在地下室和地铁内忍受无比的惊恐。“这就是柏林吗?”身形消瘦面疲惫不堪的胡贝图斯目睹柏林惨状,无比惆怅。熟悉的、自幼生活的柏林完全毁于战火。
座车在废墟上行驶,德国人有秩序的爬到大堆瓦砾间发掘可用之物,胡贝图斯感觉心臟像被刺刀刺中般,他曾经是纳粹党支持者,是皇室中唯一的纳粹党党员,曾相信下士是上帝使徒,是上帝派来挽救德意志的救星。经历四年战争后,他累了。此时,望着失去亲人、家庭和房屋的柏林人,心中疑惑和怀疑更重了。
“战争无法挽救德意志,只会毁灭德意志。”离开柏林五年,再次返回柏林,毁灭的柏林,让胡贝图斯陷入莫名感伤,感伤中带着愤怒。一路上,德意志帝国陆军上校胡贝图斯看到柏林四周建起绵密的防御工事,外围是阻击区,最里面包括国会大厦、皇宫、帝国首相府和政府各部,40万党卫军和冲锋队、警察在防御圈内修建大量街垒、混凝土工事及反坦克壕,职业军官一眼就看出工事粗糙牵强。
“中国人和伊万只要2小时零四分就能把他们摧毁,先站在那里大笑两小时,然后架起大炮和空军前进哨,四分钟就能把一切轰成碎片。”“去巴伐利亚。”望着一无所有,在废墟间茍延残喘的市民,已经被解除军职的胡贝图斯轻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