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解决襄阳之围,甚至反攻江陵的雄心,在冷酷的现实面前摇摇欲坠。
曹操的目光再次落在地图上,那代表骠骑军的标记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
斐潜的主力动向不明,司马懿龟缩不出,南线各部骠骑军虽被暂时分割,却并未遭受毁灭性打击,更像是在积蓄力量,等待时机。而自己这边,最凶险的敌人已不在对面的关隘之后,而在自己的营寨之内,在士卒们日渐黯淡的眼神和压抑的咳嗽声之中。
『传令各营,』
曹操思索良久,最终下达号令,『严加管控病患营区,医官尽力救治。增派斥候,严密监视关中,太谷关及宛城、丹水方向骠骑军动向,一有异动,即刻来报!粮秣……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如期运抵!』
曹操沉吟片刻,『再传书襄阳曹子孝,告知军情,令其务必固守,静待时机。』
命令下达了,但帐中凝滞的空气并未散去。
荀彧领命,心中却明白,曹丞相的命令只能延缓,却无法根除眼下的这些麻烦,这些疫病。
这场由连绵雨水、惨烈战斗和残酷后勤共同催生的危机,正将这支刚刚取得战术胜利的大军,拖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
是继续在荆襄撕扯骠骑军南线,还是说……
而在冀州之地,骠骑军似乎也没有因为温县得手就立刻大举进兵,可这并不意味着冀州就是安全的,毕竟冀州北面还有赵云和魏延虎视眈眈……
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子?
棋盘几乎都已经落满了,空间越来越小。
荀彧看着曹操再次陷入地图沉思的侧影,他也看到曹操那紧抿的嘴角和眉宇间深刻的纹路,似乎在无声地诉说着曹操身上巨大的压力。
袁绍当年似乎……
这几个字才在荀彧心中跳出来,便是令其不由得哆嗦了一下。他几乎是立刻低下头,以掩饰自己眼眸之中的恐惧,然后匆匆离去。
大帐之内的人都陆续离开之后,曹操的目光才从地图上抬了起来。
恍惚之间,曹操看着周边的物件,呼吸着这种混杂着土腥,血腥,汗臭,再加上草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败气息,感觉就像是回到了某一年……
那一年,他在袁军营地里面,也是闻到了同样的气味。
发热、呕吐、腹泻、昏迷……
这些字眼反复出现,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绪。
生病了,按照常规理解,就是应该静养,让病体康复。
袁绍当年就是这么做的……
曹操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营帐厚重的帷幕,投向了遥远的北方大河之岸。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被拉回了那场决定河北归属的决战前夕。
在记忆中,不是清晰的战场画面,而是浑浊的河水。
在对岸连绵不绝的袁军营垒上方,似乎也笼罩着这样一层灰蒙蒙、令人透不过气的死气。
那是绝望和死亡发酵的味道。
现在这种味道,就在曹操的鼻端萦绕……
当年袁绍那庞大的军队,就像一头被无形藤蔓缠住的巨兽,只能在北岸徒劳地挣扎,眼睁睁看着战机流逝。
曹操清晰地记得,当探子回报袁营可能有瘟疫,袁兵军心涣散之时,自己帐中谋士们眼中难以抑制的兴奋,以及自己强压下那份狂喜,那种指尖微微发麻的感觉。
而现在,曹操却感觉像是一个轮回,他变成了袁绍……
『袁本初……』
曹操近乎无声地吐出这个名字,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
当年袁绍的瘟疫,成就了他的辉煌。
如今,这同样的厄运,竟落在了他自己的头上?
是报应?
是当年那些焚毁营帐、坑杀降卒引来的怨气?
还是……
袁绍临死前那不甘的诅咒,终于跨越时空,缠绕而来?
一股寒意,混杂着莫名的烦躁和一种被命运嘲弄的屈辱感,从曹操心底最深处升起。
他曹操,岂能重蹈袁绍的覆辙!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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