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兵退出以后,崇祯采纳了杨嗣昌的建议,任洪承畴为陕甘川总督,把陕西勤王军全部交洪承畴率领去防备流寇。孙传庭非常反对将辽东军全部投入到中原,他上疏力争,直言不讳的指责,说这一部分辽东军决不可来,倘若到来,陕西的“贼寇”就会重新滋蔓,结果无益于剿贼。
就是因为这封奏疏,孙传庭彻底的得罪了高起潜,同时得罪了辽东军的高层。你小子是什么意思吗?说我们辽东军来了以后,陕西流寇反而会更加的声势大涨,这不是在痛骂我们辽东军剿贼不力,甚至是和陕西流寇沆瀣一气嘛?
其实,奏疏上的理由,都是幌子。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洪承畴和孙传庭他们不愿意辽东军前来分享功劳。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几个在陕西剿贼,一旦有了外人,就不好办了。这里面有些东东,是他们几个一早就说好了的,要是换一个外人来,还是一个很强势的外人,弄不好,是要出事的。
说得冷酷一点,就是将流贼都剿灭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没有了流贼,他们还拿什么问朝廷要钱要粮?就好像是辽东军那样,要是没有了鞑子,朝廷还会在乎他们的感受吗?还会优先拨付他们的钱粮吗?不让他们解甲归田就算是不错的了。
辽东军不愿意别人插手他们的地盘,秦军同样不愿意让别人插手他们的事务。因为这个缘故,秦军和之前卢象升的湖广军已经有不少的矛盾,花费了好大的力气,双方最后总算是协调好了。要是现在辽东军、晋军都来插一腿,天知道前线会乱成什么样子。只怕李自成他们,是可以大摇大摆的从各军的结合部轻松通过的。
孙传庭是个非常骄傲自负的人,一向对杨嗣昌代皇帝筹划的用兵方略很瞧不起。由于他没有能够像洪承畴那样受到郊劳和召见,对杨嗣昌更加不满,决心同杨嗣昌斗一下,所以在清兵退走之前他就上疏说:“年来疆事决裂,多由计画差谬。待战事告竣,恳皇上一赐陛见,面陈大计。”
经过力争陕兵回陕的斗争失败,他渴望陛见的心情更加迫切。如今果然蒙召对了,有机会给他说话了,但皇上叫他的口气是那么严厉,是不是会允许他把许多有关国家大计的话痛快奏陈呢?他俯首屏息,诚惶诚恐,一面静候皇上问话,一面向象牙朝笏上偷眼瞧看那上边用工整的小楷写着他要面奏的方略要点。
向孙传庭打量了片刻之后,崇祯怒容满面,用威严的声音说:“孙传庭,朕前者命你巡抚陕西,协助洪承畴剿办流贼,三年来虽然不无微劳,但巨贼李自成及刘宗敏等并未拿获,遗患无穷。去冬潼关南原之战,汝连疏告捷,均言闯逆全军覆灭,尸积如山。欺饰战绩,殊属可恨朕今问汝:闯逆现在何处?”
皇上的震怒和责问,孙传庭完全没有料到,简直像冷不防当头顶挨一闷棍。尽管他的性格十分倔强,也不由得轰然出了一身冷汗,脸色灰白,四肢微微战栗。很快,他就醒悟过来了。他在打击杨嗣昌的同时,杨嗣昌又何尝不是在打击他?崇祯皇帝的责问,显然就是因为杨嗣昌的缘故。
想到这里,孙传庭的内心,更加的不服气。你丫的杨嗣昌,打仗的本事没有,打小报告的本事倒是很强啊就以你这点小心眼,还想入阁?他鼓着勇气回答说:“微臣前奏闯贼全军覆灭,确系实情,不敢有丝毫欺饰,有总督臣洪承畴可证。”
“啪”
崇祯把御案一拍,吓得孙传庭急忙低头。
“狡辩你不惟没有将闯贼拿获,连其重要党羽如刘宗敏,田见秀、高一动、李过等均一并漏网。汝奏疏中所谓‘逆贼全军覆灭,非俘即亡’,不是欺饰是什么?”
崇祯怒气冲冲的厉声喝道。
既然肯定是杨嗣昌在打小报告,孙传庭内心的不服气情绪,更加的炽盛。他竭力保持镇定,缓缓的回答说道:“微臣在君父之前,何敢强辩。去冬十月,臣与督臣亲赴潼关,麾兵围剿,设三伏以待贼。经一日一夜奋战,确实将逆贼全军击溃,死伤遍野,遗弃甲仗如山。闯贼及其重要党羽虽未就擒,但想来多半死于乱军之中。后因臣星夜率师勤王,不暇找获巨贼死尸,献首阙下,上慰君父之忧,下释京师臣民之疑,实为一大恨事。”
崇祯怒声喝道:“你知不知道逆贼渠魁均已漏网?”
孙传庭委婉的说道:“臣率兵到了山西以后,闻有零星余贼逃入商洛山中。为着斩草除根,免遗后患,臣当即一面奏闻陛下,一面派副将贺人龙带兵折回潼关,向商洛山中认真搜剿。至于说渠贼均己漏网,臣实不知。”
“哼哼,你还在做梦”崇祯从御案上拿起来几份奏疏和塘报,扔给孙传庭,愤愤地说:“你看看,这就是你潼关大捷的结果”
听说李自成等确已“漏网”,又看见皇上扔下几份文书,孙传庭免不了又一阵心惊胆战。这个杨嗣昌,真的是要将自己往死里整啊不用说,这些奏疏和塘报,一定是杨嗣昌鼓捣出来的。他手指战栗地捡起文书,捧在手中,匆匆地浏览一下“引黄”,心中完全明白——这的确是杨嗣昌在搞鬼。
微微定了定心神,孙传庭把一叠文书恭敬地递给立在一旁的太监,然后向皇上叩头说道:“臣自勤王以来,虽然日夜奔波于畿辅与陕西、河南各地,无暇多探听余贼情况,但有的塘报,臣亦见到。以愚臣看来,倘若逆闯确实漏网,可忧者不在崤函山中,而在商洛山中。那一股进扰潼关与焚烧灵宝城关的残寇只是假借闯贼旗号,决非闯贼本人。倘若官军舍商洛而不顾,厚集兵力于崤函山中,恐怕上当不浅。”
崇祯怒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在崤函山中的不是闯贼本人?”
孙传庭委婉的说道:“闯贼倘若未死,定必潜伏起来,待机而动,决不会于残败之余,养息尚且不暇,而胆敢打出逆贼大旗,故意惹动官军追剿。”
崇祯冷冷的说道:“可是别的残余为什么要打出逆贼旗号,惹动官军追剿?他们是要自己找死吗?”
孙传庭缓缓的说道:“臣近来远离剿贼军中,不敢妄加推断。但臣与逆贼周旋三年,深知逆贼狡计甚多,常常以虚为实,以实为虚。揆情夺理,在崤函山中打着闯贼旗号者决非闯贼本人。”
崇祯真的是恼怒了,作势又要拍桌子,恨声的说道:“胡说这股逆贼神出鬼没,连挫官军。看其用兵诡诈情形,必为闯贼本人无疑,且有人亲眼看见闯贼蓝衣毡帽,骑乌驳马立于大旗之下,更有何疑?你还要狡辩?”
感觉到崇祯真的发火了,孙传庭不敢继续争辩,只好内心大骂杨嗣昌生儿子没**,表面上委屈无比的说道:“虽然如此,愚臣仍不敢信其为真。”
崇祯冷冷的说道:“地方奏报,证据确凿,汝说不可凭信,岂非当面欺哄君父,希图逃避罪责?”
孙传庭无奈的说道:“臣束发受书,即以身许国。崇祯七年,蒙陛下付微臣以剿贼重任,臣无时不思竭尽犬马之力,以报圣上知遇之恩,何敢面欺君父?”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