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扑到太后的怀里,“茵茵陪您睡,好不好?”
太后娘娘不住抚摸着她的头发,一滴泪落在段知然露在外面的皮肤,微凉略苦。
这一夜谁也未曾睡好,几乎是瞪着眼睛就到了天明。
外头声音渐弱,又下了场雨,冲淡了满皇宫的火药味。
段知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宴会上闻到的哪里是烟火气息,分明就是火药味儿。
太阳还未升起,段知然就轻手轻脚走了出去,头发披散着,只在里衣外头披了件小披风。
周行站在雨中,撑伞望着她。
雨势不大,只是毛毛雨而已,然而周行的油纸伞却已经深了一度,想来是站了许久。
段知然从廊下快跑出去,冲进周行的怀中,怯生道:“周行……”
周行用自己大氅裹住她,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皇上于今晨驾崩了。”
“……”段知然一时讶然,“怎么……”
怎么这么突然?
周行叹了口气,“中毒已深,前几日周仪买通天师加了药量,眼下宫中除了长乐宫,消息都已经传过了。”
段知然眨眨眼,昨日太后娘娘心悸,大抵已经猜到了,她平日素爱思量,怎能想不清这夺嫡之事?
段知然抓住周行的衣角,又问:“那新帝是谁?”
“周炀,皇上早拟好了圣旨,放在老太监手中了。”
段知然头脑一时之间十分混乱,想问为什么是周炀,待反应过来只是问道:“周炀是我们的人吧?”
“嗯。”周行将下巴轻轻垫在段知然的头上,闭了闭眼,“外头风凉,我们给姑母请安去吧。”
一代帝王,驾崩仓促无比,定远将军于病中苏醒,在新帝周炀的示意下,斩杀天师,将蓄意下毒的周仪关入天牢,而意欲逼宫谋反的前太子发配边疆。
再几日,新帝改年号,任定远将军为摄政王,封段知然为诰命。
京城中查出数位南疆奸细,其中不乏官员亲属,宣平侯夫人与这些人一起,挑选日子于午门斩首。
侯爷从此一蹶不振,再不出府,而段宁昭也在府中长伴青灯。
这一日,段知然和周行在午门观刑。
周行将她护在怀中,听她说些闲话。
“姑母这两日甚少用膳,我多去陪伴也无济于事,下午你陪我一起吧。”
“舅舅舅母马上又要回西北了,陆柏舟要去南疆。”
新帝登基,派陆柏舟去南疆戍守,当时可把段知然吓了个够呛,周行安抚着她,只说陆柏舟去南疆不过是些轻松的活计,呆个一年回来便能封个军衔,而南疆同大梁已有议和之意。
段知然问他不恨南疆吗?
周行彼时靠在榻上看书,道:“没甚恨的,开疆扩土,是每个男儿的心愿,至于这毒,不过是皇上派人下的罢了。”
先皇忌惮周行,却不得不用周行,临到死还摆了周行一道。
那丹药本也没什么事,归根结底还是他郁思成结的缘故,一时被周仪造反的消息惊到,气急攻心。
眼瞧着到了午时,刽子手举起砍刀。
血溅四处。
段知然呼出一口浊气,双手合十眼中含泪,“娘亲,我们大仇得报了。”
周行也跟着她道:“娘亲,我们大仇得报了。”
段知然睁眼瞧他,“那是我娘亲。”
“你娘亲不是我娘亲吗?我的定王妃。”周行垂眸,低低笑着。
段知然心中终于松快下来,多日以来的石块也落了地,这几日间的事情实在让人心惊,瞬息万变,若没有周行,她怕是会死在宣平侯府。
重活一世,就是为了报娘亲的仇,和遇见周行吧。
她踮起脚尖,轻闭双眼,在周行的唇角落下一吻。
“多谢,将军。”
周行紧紧搂住她的腰,“也多谢你,我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