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时洵抬眼看向身边的战将:“我不认识你,但是对千年之后的酆都之主,你的未来,很熟悉。”
“如果是邺澧,我不认为他会看不出来这是旧酆都的计谋,专门想要将他引来这一层地狱,用错误的战场让他远离真正的核心。”
战将闻言,原本薄唇便不自觉勾起的笑意也慢慢落了回去,恢覆了平素的冷峻。
燕时洵也不着急,只是从容的带着笑意,静静等待着战将的回答。
一望无尽的乱葬岗上,不断传来恶鬼痛哭流涕的求饶和惊恐的尖叫。但随之而来的,是血肉飞溅和刀剑相撞的声音。
这声音惊得救援队员等人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彼此间在交谈和互换信息的同时,也警惕着四周,戒备着那些阴兵杀红了眼,也对他们下手。
在队员看来,这毕竟是鬼。
虽然鬼中也有好鬼,但他在工作中看到的,更多的都是要害人的恶鬼,而他不想用同伴们的生命去赌那个概率,就干脆对所有鬼都天然有着戒备心。
阎王察觉到了身边人的情绪变化。
他掀了掀眼睫,视线淡漠的从将士们身上滑过,然后平静的收回:“放心,只要你没有做过恶,他们就什么都不会对你们做。”
“毕竟是註重因果的一群倔驴,当年劝都劝不回来的家伙……和他们的主将一个样。”
阎王轻嗤了一声,声音渐渐低下去。
比起形象威严锐利,行走在乱葬岗间,比恶鬼还要恐怖的十万阴兵,救援队员们明显更相信刚刚救了他们的阎王。
再说阎王明显对燕时洵有所忌惮,这也让信任燕时洵的众人安心了不少。
一物降一物。
有燕先生在,他们就不用再担忧鬼怪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不好意思,刚刚鬼叫声太响了,我没有听清。您说什么?”
队员抱歉的笑了下,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耳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了。
阎王却轻轻摇了摇头。
他拢袖站在原地,轻轻垂眼时,像是旧时的儒生般文雅清隽,长身鹤立,看不出半分与地狱相似的凶残之处。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是怎样一位凶煞的存在,一抬手间折扇轻摇,群鬼生死未卜。
可就是这样的存在,却在看向那些阴兵时,眼带感慨和怀念。
好像重新回到了千年前的战场上。
阎王活了数千年,但执念如此深重的,却只见过这一个。
深重到……甚至可以改变整个死亡的格局,让大道以他为中心,重新铺开了一场长达千年之久的棋局。
再次见到将士英魂时,阎王才惊觉,这些追随战将的将士们,竟和他记忆中完全一致。
千年的时光好像并不存在,战场定格在那一剎那。
就连战将本身,也和他曾经见过的那位一模一样。
尤其是当燕时洵说起那位逃脱一死的鬼差时,阎王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如果换做是阎王,他扪心自问,会放任一个知晓所有真相的鬼差离开,让自己的计划承担着被发现和扰乱的危险吗?
毕竟那鬼差见过战将身为凡人时的最后一眼,更将那一瞬间临界的力量雕刻了下来,使得神像流传。
邺澧不知道,但战将在千年前的那个暴雨夜追杀旧酆都逃亡鬼差时,却是知道此事,也见到了鬼差本身。
却还是放鬼差离开,让他多活了千年。
阎王能够明白战将的逻辑。
因为鬼差本身没有多余的罪孽,曾经积累的因果,也已经因为他主动保护白姓村子和西南的举动,而被偿还,所以因果结清,没有再对鬼差出手的理由。
但是当阎王设身处地的思考时,却最终还是得出结论。
如果是他的话……很抱歉,他不会放任任何可能影响到重要计划的人神鬼离开。
这是他身为执掌死亡的阎王,对死亡和轮回的负责。
无论是其余的人神鬼还是他自己,都逃不出这个逻辑,一切只能为了局势让路。
在看清自己的想法时,阎王也因此意识到了战将除了执念之外的理智,以及对大局的掌控,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可怖地步。
战将之所以会放过鬼差,并不是因为他善良仁慈。
而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力量有这份自信——相信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都可以承担得起对应的后果。
无论会发生什么。
战将都可以力挽狂澜,扭转干坤。
也就是这一刻,阎王感觉,自己好像明白大道会选择邺澧的原因了。
……这一盘棋局,除了邺澧,再无任何存在有资格做大道对面的执棋人。
不仅是因为邺澧的力量,更因为那份接近于冷酷的公正,与大道何其相似。
就算抛开邺澧的酆都之主的身份,他也是最适合承担起大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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