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烛薄光之下，衬得裴予川那张英气十足的脸格外阴郁。塔尔勒部落的两万铁骑已经接连六七次试图从三裏河侧方迂回进攻毗婆城，而他们如今粮草不足，这样硬抗下去，根本撑不了多久。

张衡观望着地图，狠了狠心，咬牙提议道：“少将军，我愿带剩余的几千关军绕到河的侧面引开完颜胜的铁骑，给大军争取运粮草的时间！”

他们想要将粮草运进毗婆城，就势必要走水路。戎国以铁骑为尊，但到了水上却未必能讨到便宜。最重要的一点是，戎国等部落小国资源匮乏，他们根本没有实力造十几艘大趸船出来，所以粮草走水路，从蜀关口的圩镇运到毗婆城是最相对安全的。

但此计策想要成功的前提是，得有人引开完颜胜的铁骑。

张衡能想到的，裴予川自然也能想到，稍加思索一番，却摇摇头：“不成，关军只有几千，皆时我们很难保证戎国不会增兵。况且对上两万铁骑，你们又能撑多久？”

“看这裏。”

地图上，顺着裴予川手指的方向一路往北，在毗婆城与西北大漠中间，也就是戎夷的交界处，各座城池皆靠此地流通货物，沿渠四通八达，背靠陡山险峻，号称蜀关的兵家必争之地——殁北坡。

裴予川指的正是殁北坡，沈声道：“完颜胜此人好大喜功，行事张狂。他如今还未完全占领蜀关，绝不会轻易罢休。据说他数年前曾败在我父亲手下，倘若知道我来，定然也想取我性命以报当年之辱……”

“那我偏要给他这个机会！”裴予川眸光逐渐加深，染上嗜血般的殷红，冷声吩咐：“张将军，你带几千人马随我一同赶往殁北坡，我要亲自会会这个完颜胜。一旦将他引离三裏河附近，谭啸便立刻带人出船押运粮草回来，明日一早分头行动。”

谭啸张大嘴巴，满脸急色道：“公子……少将军，这怎么行，太危险了。打仗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让我带巽字营随你一同前往吧！”

裴予川抬手打断他：“已经没时间了，现在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巽字营的弓箭手在水上打远战是有优势的，所以粮草必须由巽字营亲自运送我才能放心。此事就这么定了，都退下吧。”

谭啸还想再劝，被裴予川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得作罢。众人纷纷退下，待歇息过一夜，第二天清早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出发。

“哥！你去哪？等等我啊！”

裴予川同张衡率领五千关军赶往殁北坡的路上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少年突然从军营的方向策马追了过来。

少年眉长眼深，虽说不算太俊俏，但也五官端正，皮肤黝黑，很是耐看。他从众人身后高声呼唤，直到张衡转过头来瞪他，怒骂道：“混小子，谁让你跟上来的？！”

裴予川正侧目打量这少年时，听身旁的张衡无奈道：“这是家弟，唤名张靖。是个皮小子，打小不肯好好读书，一直跟着我混迹军中。将军别管他，他会些功夫，跟着也无大碍。”

裴予川也没太在意，只是点了点头。众人等到张靖跟上来，继续向殁北坡的方向前行。

一路上，张衡训斥了张靖不老少话，张靖偶尔顶几句嘴，气氛到显得也没那么紧张了。

“哥，这少将军看着年纪还没我大呢，他能行吗？”张靖在裴予川身后悄悄翻了个白眼，遂及脑袋上立马挨了一击重击。

张衡狠狠在他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警告道：“不准对将军不敬！你若是争气，就好好练功夫，若是能进北楚军，日后混个前程，我也就放心了。”

他说着，不免嘆息了一声。战场凶险，指不定什么时候这条命就交代出去了。他唯独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斗大字不识的憨傻弟弟。

张靖不屑一顾道：“北楚军有什么好的，我还是留在哥身边，逍遥自在。”

张衡差点又忍不住抬手揍他，凶巴巴道：“没出息的东西！滚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