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星含将脸肉歪进她的掌心,睫毛茸茸长长,溢出几分纯真无害,“元幼平,我听话,我乖乖等你,你要我在哪儿等,我就在哪儿等,但你要——”
他软软亲她指腹。
“记得接我回。我等你来。”
阴萝走出碑宫的那一刻,回头望了一眼。
那绝美魔种又似献祭小新娘一样,屈着膝,翘着臀,半跪在那一座神功天德碑上,脚跟的光冷细如碎瓷,那一头微微细卷的黑发淹没他大半身腰,耳边坠着一轮弯月阴影,心甘情愿的,又安静至极的,被她那一点稀薄虚假的情爱吞噬。
她已经走出诸天不救的阴影,但他似乎还停在了那一场镇星臺大火裏无法醒来。
面目模糊。
画地为牢。
她低头看向掌心泊出那一簇殷红如血的情花。
不是恨,也不是怨,竟是最为纯粹的喜情丝。
但她感觉不到一丝欢喜,反而被惨烈的绝望包围,似乎还能听见他那一霎死前的潮湿哭声。
他哀求她人间回头。
与此同时,她紫府之中的帝种金丹被喜情丝交织着,隐约炼成一尊淡红婴胎,气势狠绝,分明是糅合了登真王姬与天阙帝姬的气象,是练星含每一根情丝裏,倾註的极致爱慕。是的,他并不爱那煌煌天威的天帝妹萝。
他只爱他的神女王姬元幼平,那个骑碎了他的尊严又将他拖入炼狱的深渊。
但阴萝却很清楚,神女王姬只是她的起始,神魔註定无法在终点重逢。
她掩去了眼中那一瞬的漠然。
六欲天功细分六境,极欢,极情,极喜,极妙,欲天,以及爱神,阴萝借这一场炼情,拔到了第三境,又同时催化了本功,进阶到了元婴小种。
此时她耳边冷不防响起一句,“多好的功法呀,睡一睡狗崽子就能飞渡大阶。”
容雪诗是来勘察颂魔天窟的,它最近频频异动,让妖魔两域都很紧张,没想到他刚来就撞上了这一场。
足足十六日啊,真够,该死的。
雪诗妖尊面上仍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
阴萝只是瞥他,“他是狗崽子,妖尊是什么?狐貍崽种?”
容雪诗只是笑,听不出喜怒,“这么护着那狗崽子?他是你的心头好?只是怎么回事呢,本尊从你身上可感受不到半点情意?”
他的感知向来是从不出错的。
“没有情意就不能相守么?”阴萝抚过掌中情花,“我是不爱这魔种,可他貌美,依从我,哭也哭得美,他愿意为我去死,还愿意为我诞子,身后还有一座魔界任我驱使,我择他为我归途有什么不好?爱与欲难道不能分开吗?”
“听起来,不像是择什么道侣夫婿——”
他微微一笑,暗含锋利。
“倒像是找个听话得只会喘气的床奴儿。”
阴萝拍掌蔑笑,“那又怎样呢?想爬我床的多的是,能爬得上的才是本事!”
阴萝并不在此地勾留,她很快就返回了诛神折魔宫,修习起了大掌君亲自教习的绝情道。
她入宫的第二年,内外门暗杀不断,将她的洞府垒成了一座骨山,直到她生辰庆贺那日,一枪射穿挑衅的外门领袖,血染半边罗裙,众弟子对她慑服不已。
这一年,楚穗穗在四界闯荡,救助天之骄子,很是结交了一帮好友。
第三年,阴萝接受绝情门下十二洞天的挑战,席位仅次于首徒师哥洛胜水,门众对她畏惧更甚,称她面软心狠,如同魔星转世。
同年,楚穗穗得了个善慈仙子的美名,她还不忘去探望驭世宗的凌穗儿,俩人姓名都有一个穗字,都觉得是上天的缘分,在楚穗穗的迎合下,凌穗儿迅速放下心防,跟她义结金兰,两女同吃同睡,亲密无间。
凌穗儿还悄悄吐露了少女心事。
楚穗穗拍拍心口,“女追男,隔层纱呀,这有什么难办的呢?”
遂教起了她描眉敷粉,簪花戴环,还寻来了不少的芳颜丸,润肌丸,明眸丸,其中还包括一些私密养护的丸药,放进去的时候,惹得凌穗儿羞红不已。
“这,这真的能行吗?雪诗哥会,会喜欢这种吗?”
楚穗穗不以为然,“食色,性也,天下男人都一样,何况是一头狐貍呀,你没有一副勾魂名器,怎么能让男人只吃你?当然让他神魂颠倒,再也离不开你!”
凌穗儿含羞点头。
第四年,阴萝元婴帝种大成,正式迈入褪凡境界。
当她凡骨的弱势脱去,与仙魄、精魅、神裔、鬼异终于站在同一道传承之上。也是从这一年起,阴萝的潜藏优势疯狂爆发,她本来就掌控万法,熟稔各道绝密神通,绝情道仿佛是为她天生而设,她从斩仙,破圣,灭神,诛佛,渡鬼一路势如破竹。
同年,她开始跟随首徒师哥洛胜水,离开师门,执镇四方,在半年之内她剿灭了小五照山的万魔骨坛,平定了无量海的十八宗叛乱,还清理了宗门叛逃了七百年的前首徒冠覆生。
冠覆生最得意的功行,便是覆生无数,断命重生,因而诛神折魔宫的诛血令从未生效。
那一战在琉璃不夜的奉皇剎,现首徒洛胜水不敌,负伤坠崖,千钧一发之际,次席迎风脱枪,血衣猎猎,周天封锁轮回,令冠覆生祭练的七百枚副魂同时湮灭。
据奉皇剎的凡人所言,那一日天穹盛绽鲜红焰火,颇为奇观。
此番横空出世,惹来四界侧目。
传闻这次席也是某宗的叛逃弟子,曾以弒杀情人得入绝情门墻,与她交往过的天之骄子对她又爱又憎又怨又念,而当同道好友问起她时,口风如出一辙严实,连真实姓名都不肯吐露,只称她为小熏神,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软软甜甜的鹅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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