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总觉得事情不太对,提醒道:“大夫说你在喝药的时候不可以喝酒,这样身体才好得快。”
对于喝酒的人来说,喝药会不会与酒相冲是很重要的事,周父已经再三跟大夫确认过。他如果喝酒,不会有性命之忧,只不过会好得慢点。
“好那么快作甚?”周父满脸不以为然,摆摆手,“老子辛苦半辈子了,借着养病的由头歇上几天难道不应该吗?去炸盘花生米,再去买点卤肉,今天我要和老大好好喝上一杯。”
周知自从妻子去后,心裏一直沈甸甸的,从来没有放松下来。他手头的银子都拿来买了药,剩下的那点也不敢乱花,毕竟还有俩孩子要养……他也想借酒浇愁,奈何囊中羞涩,如今酒都有了,他自然不会客气。
父子两人吃了一斤卤肉,半斤花生米,将两坛酒一扫而空,酒坛子都舔干凈了。
烈酒下肚,两人都醉了,天还没黑呢,二人就各自回房睡觉。
周知夜裏有带着孩子住,但他喝醉了,肯定不能指望他带孩子。他回房睡觉时,甚至没有提醒继母帮忙看着孩子。
廖氏去厨房裏洗了碗,听到孩子嚎哭,心裏格外烦,她没有第一时间去抱,而是侧着耳朵听周知房裏的动静。
听了半天,孩子嚎哭依旧,声音甚至还大了不少,但是一直没有人哄。
廖氏认命,进房去抱孩子。这时候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如果她不管,这孩子能哭死。
其实话说回来,孩子死不死,跟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反正也不是她亲孙子。归根结底,是怕孩子出事之后周父找她算账。
廖氏越想越烦,某个瞬间真心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如果姓周的没了,她也不用处处受人掣肘。
当然了,她胆子小,从来没有想过反抗周父,不敢下毒手。
廖盼盼身子弱,没怎么干活,吃过饭后就坐在屋檐下看着父子二人拼酒,这时候,周敏儿回来了,进门闻到满院子的酒气。她皱了皱眉,用手扇扇鼻子:“怎么回事?”
廖氏嘆气:“你不用管,回去洗了睡吧。”
周敏儿看到母亲怀中的襁褓,确实不太想管。那襁褓尿布虽然换得及时,但不可能每次换下来都过水,哪怕孩子的尿不臭,这换下来不洗,干了又重新用……多来几次,不臭才怪。简直臭得熏人,熏得人眼睛疼。
她的手要分那些精致的绣线,绣出来的东西都是富家夫人用,可不能沾染了这些臭味。
周敏儿没有多说,点点头就去打热水洗漱。
廖盼盼看着母亲背影,满心恨铁不成钢:“娘,今晚上你又要带着孩子睡?”
“不然呢?”廖氏无奈,“我都不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哭,我生养了三个,就没带过这么难带的孩子。”
廖盼盼轻哼:“你应该让孩子的亲祖母带,直接给她送过去。”
“我去过了,她不管。”廖氏有些暴躁。
廖盼盼给出主意:“你把孩子往门口一放,管不管是她的事。她要是能看着孩子哭死在那儿,那是她狠心,跟你又没什么关系。娘,人活在世上,如果你不够狠,那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你要是不敢,我帮你扔。”
她说着就来抱孩子。
对于赵梅云生下来的孩子,廖盼盼真的没什么好感。她就是迁怒了又如何?
赵梅云那女人心狠手辣,但她死得太干脆了,廖盼盼到现在也没能解气。
廖氏知道女儿心狠,哪裏敢给?抬手一让,吩咐道:“没你的事,你如今还在小月子裏呢,少往外跑,赶紧洗洗睡。”
她忙活了一天,很是疲累,先给孩子换了尿布又给餵粥,餵完又尿,再次换了一张。孩子总算是睡着了。
廖氏疲累,挨着孩子很快睡熟。
深夜,廖氏和周父的房门被人悄悄推开,一抹纤细的身影闯入。
喝醉酒的人特别好睡,周父打着振天的呼噜,人影都到眼前了,他却没有丝毫动静。而廖氏若有所感,但她太累,又想着这院子裏不会有外人,翻了个身继续睡。
廖盼盼站在床前,想要拿枕头去盖住周父的脸,想了想又放弃,她转身出门,去了弟弟的屋子,找了原先练字剩下的纸。
读书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这些纸也在家裏放了七八年,都有些泛黄。廖盼盼先是把纸放在水裏浸湿,三张迭在一起,她拎着那几张湿了的纸进房,越过睡在床边的廖氏,直接将纸盖在了周父脸上。
即便是喝醉了,被憋到喘不过气,周父也要惊醒过来。他刚刚有动静,廖盼盼已经爬上床,坐在他的肚子上,狠狠摁住他一双手。
她力气不够大,按不住。
眼看周父就要挣扎起身,她凄厉大吼:“娘,帮我!”
廖氏茫茫然醒来,借着月光看到面前情形,整个人惊住。
不过,在女人和男人之间,她下意识选择了自己的亲女儿,翻身压住周父另一只手。
周父到底是没能扒掉脸上的纸,他整个人不停挣扎。
廖盼盼只需要压住一只手臂,还能腾出手来将周父脸上的纸压得更服帖。
他始终在剧烈挣扎,但那脸上的纸纹丝不动,渐渐地,他没了动静。
廖氏脸上满是泪,眼中满是惧意,却始终没撒手,廖盼盼额头上满是汗,她看着身下男人不动了,整个人放松下来。即便放松了,她也不敢离开周父的手臂。
而就在这时,窗外有人问:“娘,出什么事了?孩子滚下地了吗?”
是周敏儿。
廖氏过于紧张,嗓子是哑的。她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
廖盼盼提醒:“说话!不然我会被害死!”
如果让周敏儿知道父亲是被人闷死,说不定会把事情闹大。当然了,她们是亲生姐妹,周敏儿在双亲之中更亲近于母亲,很可能会帮忙隐瞒。但是,廖氏不敢冒险……这种事,最好别让小女儿知道真相。
她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努力镇定下来,语气平稳道:“没事,已经哄好了,你回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