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感染者,内心所想的当然不会是什么“人类的前途命运”,而是借助庞大的同类数量,为自己谋取权益,甚至产生将所有人拖下水、以彻底规避歧视的疯狂念头,这种前景,在南方大陆的某些国度,已曾成为现实。
在微生物的猖狂进攻面前,旧时代的文明,简直不堪一击。
人类与微生物的战争,千万年来,宏观上始终保持一种动态平衡,正如其他高等动物与微生物的关系那样。
但这宏观上的平衡,放大之后,却是无数个体的染病、乃至惨死。
旧时代末年,人类的生命科学,已经演化到空前强大的程度,但越是如此,前沿阵地上的研究者便越迷惘,他们意识到,以目前的对抗思路,人类很可能永远也无法彻底战胜微生物,永远无法摆脱疾病与夭亡。
不论抗生素,干扰剂,还是自体免疫激发,乃至于种种基因工程的应用,根本上讲,无非是在一个强敌环饲的世界里消极防御。
将主战场设定在人体内,除此之外,至多通过隔绝、消毒等方式,稍作战术反冲击,人类的几乎所有技术手段,都不过是在微生物侵袭人体后,进行惨烈的化学战,即便暂时取胜,也往往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重视防御,轻视进攻,放任战斗爆发在自己的控制区,这种做法,
根本就是将一切同类置于不胜之地。
漫长的拉锯战,自人类出现,一直延续到今天,身为人类中止一员的阿达民亦无法置身事外,更早已失去耐心。
说白了,他根本不关心、也不在乎遍布盖亚表面的微生物,究竟都是写什么品种,
也不在乎这些微生物的短暂一生,如果可以被称为“一生”的话,都在进行些什么样的活动,乃至于其对生命科学有怎样的研究意义。
这一点,在西历1541年的“第五次盖亚大战方略研讨会”上,表述的更直白。
在今天的盖亚凈土,人类,正在摆脱血肉之躯的桎梏,向生物圈告别,接下来,即便还会远程连线、继续以传统形态生活在这世界上,却已不再在乎疾病、创伤乃至死亡。
在这种情况下,生命科学,註定将会被边缘化,毕竟当身体成为一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生活道具,而不再是意识延续的前提,盖亚的四十亿年演化之成果,对人类而言,便只是某种有趣的自然现象,
而根本无关乎自己的生命。
这样一来,微生物也好,宏观生物也罢,乃至于偌大一个盖亚生物圈,都只是文明2.0时代的某种“布景”,仅此而已。
在未来的盖亚凈土,人类,岂但再也无须担忧微生物的侵袭,更不需要费尽心思去研究碳基生命的奥秘,从遗传密码,到生物考古,对人类自身的生存而言,完全失去意义,甚至连人体的内源性疾病,都不再需要去刻意钻研。
想一想也明白,未来,倘若某一个体罹患重疾,以彼时的医疗技术,能治,当然可以;
不能治,索性就直接换一具身体,这也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