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人命比草贱,能养活,能长大的孩子本就不多。</p>
对于他们这些从霜劫中挣扎求生的难民而言,更是早就看淡了生死离别,更是不在乎这些事。</p>
“俺们就连霜劫的难都逃了,还能有什么可以打倒俺们?”</p>
清晨,杨老头一边系着草鞋,一边和老伴嘟着。</p>
瞎,别乱说,皇天老爷真给你吃不完的苦嘞。”</p>
老伴从厨房探出头,嗔怪道:“总是说些不吉利的话,没个正经相儿!”</p>
杨老头嘿嘿一笑,这么多年,他就习惯早上和老伴扯瓣两句。</p>
吃完饭后,他便与大儿子一同扛起锄头,便朝田里走去。</p>
家中的琐事自有儿媳和小女儿操持,他无需挂心,而庭院里,六岁的虎子正扎着马步,一板一眼地打着一套拳法,小脸涨得通红,嘴里呼呼哈哈地配着音,还真挺象那么一回事。</p>
这红红火火又有盼头的日子让杨老头每天出门干活都满身是劲,哪怕是早就见得惯了,见的厌了的日出日落,流风云霞,也在杨老头擦去汗水的眼框中变得更有色彩和意义了。</p>
直到晚上,血色的云霞笼罩了整个天际。</p>
对于坐镇一方的强者而言,天地的异变或许早有预兆,可对于挣扎求生于无垠大地上的凡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和过去每一个无法预测的明日相同的,最为平凡不过的一天。</p>
当血色的,粘稠的雨丝从天而降时,纵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当他们想要做出准备时,一切都已经晚了。</p>
“爹,这雨不对劲!”</p>
父子二人披着蓑衣,正从田间赶回村子,大儿子杨大山的语气中满是凝重与不安,“黏糊糊的,还带着股腥味——-就象是,就象是当年霜劫的前兆!”</p>
当年霜劫降下恶雪之前,也的确有类似的征兆,下了两天的灰雨,然后便是席卷整个北玄祭洲北方的大雪。</p>
“难道说—”</p>
杨大山回忆起了那段日子,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霜劫又要来了?”</p>
杨老头心中却涌起一股更加不祥的预感。他频频抬头,望向那片诡异的血色天穹,一个令他脊背发寒的猜测让他浑身颤斗。</p>
“不——这不是霜劫!”他声音干涩地说道:“霜劫说到底,哪怕真和那些官老爷说的一样,</p>
是天魔引起的,那也只是下大雪,是雪灾,是天灾———”</p>
“可这血雨—这是—</p>
“是魔劫啊!”</p>
想到这里,两人脚步便继续加快。</p>
一踏入村口,那股血腥味便愈发浓郁。雨水粘稠得如同稀薄的血浆,落在地上,竟带着一丝诡异的暖意。杨老头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只感觉掌心传来一阵被什么东西舔般的,火辣辣的腐蚀感。</p>
他急忙缩回手,在早就被泥沙沾染的裤子上擦去,可这个时候,他的手已经变得鲜红一片,就象是被血水彻底渗透了进去。</p>
不祥的预感化作了惊涛孩浪,在他心中疯狂翻涌。</p>
老汉疯了一般冲向自家的院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