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萧萧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郑世兄与关师弟对战时，场面混乱，诸位一时匆忙，没有看清也是有的。为了避免两派龃龉，也为了维护武林大会的公正，我有办法重现对战情形，请在座诸位一起做个见证，我枕粱门是否赢得堂堂正正。”

李牧从未见过这样意气风发的秦萧萧，被汗水濡湿的头发黏在她的额头，她顾不上将它们拨开，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作罢。她穿着褪了色的天青色小衫，套了条不甚合体的粗布长裤，脚上穿着一双破旧的草鞋，目光炯炯，势在必得。

耀眼的秦萧萧不仅令李牧心折，也让在场的武林中人被她强大的气场折服，百十余人，竟无一人质疑她的话语。事情朝着秦萧萧希望的方向顺利地行进下去，她从郑可贤处借来了寒江剑，又从关山度那儿取来了裂云剑。

两剑划过虚空，发出铮铮清响，闻者不禁在心中暗讚一句：好剑。

这样好的宝剑，秦萧萧却没有全用。她看着手裏一左一右两柄好剑，思忖片刻，将裂云剑递还给关山度，央小师弟宗蔚然到不远处折了枝桃树枝给她。

秦萧萧原本是打算让宗蔚然上场代替关山度的位置，让他与自己重演一遍关山度与郑可贤的对战。转念一想，宗蔚然年纪虽小，却也有了几年武功打底，让他上场不足以令所有人信服。

为了让在场所有人心服口服，秦萧萧不得不好好地动了一番脑筋，粲然一笑，将全场唯一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李牧请了上臺，他拿桃树枝，她持寒江剑，一人做关山度，一人当郑可贤，有模有样地比划起两人当时的情景来。

李牧不通武功，可他有着过目不忘的好记性，秦萧萧又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老师，她只需轻轻巧巧地向李牧点拨一二，他便触类旁通，将关山度在最后危急时分使用的击破拳学到了七七八八。

说起这击破拳，原就是习武之人初入门时最先学习的招式。秦萧萧见李牧已然学了大概，凑近他耳边细语几句，便照着郑可贤对战时的架势摆开，迎面向拿着一根桃树枝的李牧接连施展开劈山断海和百川归一两招。

好一招劈山断海！好一式百川归一！臺下众人眼神如炬，无不紧紧盯着臺上秦萧萧与李牧的一举一动，不敢错失分毫。秦萧萧虽非山三弟子，可她对于天门十八式的悟性绝不亚于任何一名山三中人，百川归一一出，无论是谁，都着实替臺上直楞楞站着要接下这两招的那个面生的小沙弥捏了一把冷汗。

扬尘四起，剑意凌然，李牧没有闪躲，按着秦萧萧先前和他说过的那样，像关山度放弃裂云剑那样丢开自己手中的桃树枝，睁着双眼，如实地将才刚学会的击破拳使了出来。

关山度和郑可贤两人过招飞快，招与招之间往往只隔一瞬，还没等观众反应过来他们上一招是怎么拆解的，臺上的两人已经比到了下下招。秦萧萧和李牧的演练则不同：秦萧萧右手有伤，出招的速度比不得郑可贤迅疾；李牧临阵磨枪，对于击破拳懂形而不懂神，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按照秦萧萧教授他的那样出招。

正因如此，臺下众人得以勘破关山度是如何用平平无奇的击破拳打赢玄妙精神的天门十八式的。

常言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此番，郑可贤输就输在不够快上。诚然，郑可贤于天门十八式的运用炉火纯青，放眼武林，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对于天门十八式的领悟。然而，劈山断海与百川归一皆是其中数一数二的大招强招，两强相持，必然在招式变换过程中存在必不可少的衔接。

问题就出在衔接上。

郑可贤在劈山断海与百川归一的变换过程中属实够快，奈何关山度的击破拳更快。人们通常以为，持有寒江剑的郑可贤必然更胜失去裂云剑的关山度一筹。其实不然，持剑有持剑的好处，但却增加了变招之间的时间；相反地，关山度将裂云剑扔至一边，赤手空拳与郑可贤对抗，实则抓住了郑可贤变招的空隙，在他完成劈山断海到百川归一的过渡之前，抢先扼住了他的命门。

这是郑可贤的漏洞，也是天门十八式的巨大破绽。

毫无武学根基的李牧赤手一挥，拳头已经打在了秦萧萧的心门一寸之上的位置。显而易见，若他有关山度的一半武功，此时秦萧萧已经成了他的手下败将。秦萧萧对于这个板上钉钉的结果并不意外，对着李牧侧头一笑，拣无人在意的时刻轻声附耳说道：“牧和尚，你的拳头应该更用力一些的。 ”

臺上，李牧恍惚地收回拳头，不可置信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臺下，满座皆惊，满座皆静，秦萧萧与李牧重现了郑可贤与关山度对战的情形，证明了关山度赢得堂堂正正，同时向全武林的人指出了天门十八式中存在的巨大漏洞。

嬴沧海铁青着脸，不发一言，沈默着带领山三弟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