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轻巧!要不你来?”隆圣帝不由的瞥了对方一眼,旋即沉默良久。“当年朕推行均田赋令,便欲将世家多余田产分给流民。但满朝文武半数出身世家,奏折堆了三尺之高,言祖宗之法不可废,圣祖之道不可改。
朕硬压着司徒孝康推行三年,其结果?一众世家联合朝臣抗命,暗中煽动流民叛乱,为此,韩布平叛四年方才还朝。
断人利益如掘人祖坟,闹得最凶的便是三王。继续下去,大周早已覆灭……”
“陛下是帝王,行事却需顾全大局!可正是这大局二字,往往斩断了前路。”公孙妙善拿起酒壶,又饮下一口。“陛下想要天下安,终究要落在民心二字之上。”
隆圣帝闻言,忽然笑了,笑声中还带着几分愤慨。“所谓民心?朕当年驻守凉州,每见百姓易子而食,也曾立誓要让天下人有饭吃、有衣穿。
如今看来,不过臆想罢了。
民心最是金贵,也最是廉价。你给百姓一碗饭,他们会念你的好;可一旦你要动世家的利益,世家又会裹挟这群愚民骂你“昏君”。(注释:比如雍正帝推行的摊丁入亩和火耗归公,除了大量世家贵族和地主商贾,骂他的百姓也不在少数,甚至比地主阶级还多。)
看看欧阳正奇吧!他截留朝廷赋税,给流民佃户分了不少田地。可真当南境生乱,此地百姓有谁还念着他好?谁还记着过往旧情?
他们巴不得镇南王府覆灭,巴不得欧阳正奇一家死绝。这就是你口中的民!!!!!”
“……”听闻此言,公孙妙善沉默了。“倒是妙善唐突了……”
“你可不是唐突,你只是没有身处在朕的位置。”说罢,隆圣帝目光一凝。“所以你评判不了朕的对错!”
“也许吧!”公孙妙善缓缓起身,整理好衣袍便迈步离去。“此来叨扰,多有得罪!望陛下海涵,告辞了……”
“万峰岭这一战,夫子没兴趣看吗?”隆圣帝同样起身,山风将其龙袍吹得猎猎作响。“朕给了他机会,也给了大周机会。
倘若他能赢,南境便交给他。朕可以让他去试,去闯,或许能闯出条不一样的路。若他败了,便退回岳州,去往虎威驰援。而大周的前路,朕还得自己走。”
听闻此言,公孙妙善驻足回首。“是该说陛下胸襟如海,还是说陛下太过心大!“
对方的话虽带着几分戏谑,隆圣帝却并未因此而动怒。“那小子的确是一身反骨,不甘屈居人下。可朕不怕他有野心,就怕他没能力。
若他真能扛起天下,即便这龙椅换个人坐又有何妨?朕要的,从来不是纪家天下,而是天下大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