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心思如潮的当儿,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入耳中:“那我就大胆一回,和你订个君子约定,你若一人终老,我也终身一人,从今往后我就一直跟着你,如果你再不为情所动也就罢了,如果再喜欢一个人,你必须要喜欢我。”
刘宸心中一惊:“祁姑娘,你这又是何苦?我本山野粗人一个,不值得你这么做,我深感罪孽深重啊。你放着天音教的千金小姐不做,却来跟我受这份苦作甚?”
她一声苦笑:“天音教的千金小姐,看似风光,而实际上却连人身自由都没有。自我懂事以来,我就是在挣扎与痛苦中度过的,我恨那个家,恨那个糟老头子。”
刘宸有些傻眼了:“你不会是说祁教主罢?”
她越说越气,大声道:“就是那个糟老头子。他蛮横固执,势利自私,亲手毁了我姐的幸福不说,还准备一错再错,将祸事移嫁到我头上。”
刘宸有些愕然:“哪有这么数落自己亲爹的?”
“他为了巩固天音教的势力,将儿女的终身大事当作买卖,一意孤行,这难道不该被痛恨吗?我不只痛恨我爹,我还痛恨天底下所有狠心的父母。”
“你爹逼你嫁人?”他一下子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摇头嘆道,“时下风气如此,如之奈何?你这一番话要是被官府听去,非治你一个坏礼惑众之罪不可。”
“那又如何?我才不会像我姐那样听人摆布。她原本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我爹就是不同意,即便她哭干了眼泪,最后换来的却是被关千萝岛,至今没有自由。”
“你爹确实有些过分了。”
“我每年回去,总会去千萝岛看她。其实,我害怕去看她,害怕见到她的眼神,那种绝望与无助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就跟你那次在荥阳古渡时一样。我当初不计前嫌地帮你、救你,本是出于怜悯,但在不知不觉中,却把自己搭了进去。就像我姐说的,感情这个东西,它有毒。自从你悄悄走了之后,我也尝到了中毒的滋味。”
刘宸默默低下了头,心中满是羞愧与不安。
“早在很多年前,我爹便将我姐许给了一位故友之子。现如今,眼见我姐越来越指望不上了,就想拿我充数。他这人真是糊涂了半辈子不够,还想糊涂一辈子。”
“天音教能有今日之势,与这门亲事也有些关系罢?”
“或许罢。”
“与祁家定亲的也是魔门中人?”他见了她表情,忙改口道,“圣门中人。”
她笑道:“和我说话不用忌讳,但千万别当着我爹的面这么称呼本门。”
“如有机会见到祁教主,你记得提醒我啊,就怕一时口快,铸成大错。”
“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咱们这次秘密行事,可千万别遇上我爹。”
刘宸哂道:“你再也不打算回家了?哦,我是说光明正大地回家。”
“不能了。双方约定的婚期将至,我要是回去,肯定被我爹幽禁起来。”
“真是岂有……哎呀……”
船儿忽然剧烈地晃荡了一下,刘宸赶忙冲向船头,而祁妙菱却到了船尾。原来他们聊得太久,忘了调整行船路线,这会撞上岸边的浅滩了,正打着转。祁妙菱迅速抽出一根细长竹篙,前后撑了几下,口中吩咐道:“你来操橹,别让它搁到泥沙。”
刘宸纵身而起,飘落船尾,握着橹手轻摇起来。二人很快将船位摆正。
祁妙菱讪笑道:“你这徒弟手底下的功夫还行,就是脑袋不够灵光。行船遇事,首先跑向船尾,哪有往船头跑的?操船的家伙都在船尾放着哩。”
刘宸自嘲道:“看来我离出师还有好一段距离,祁姑娘任重道远啊。”
她抿嘴一笑:“前面快到了,一会拐进右边的水道,你来练手。”
“不去渡口吗?”
“我带你走捷径,那条水道可直通五湖。天音教在这一带开凿了很多水道,有总坛的令牌,可畅行无阻。水道沿岸还设了水驿,连吃喝都不用操心了。”
“天音教果真厉害,难怪能称雄江南水域。不过,这不暴露你身份了?”
“有这种牌子的,又不止我一个人。”
“嘿嘿,如此甚好。阳羡境内有个小庙,你可知道?”
“阳羡的庙可不少,你说的是哪一个?”
“门前有棵参天古树的。”
“是不是越女庙?”
“是啊。祁姑娘真厉害,不愧是本地人。”
“那是一座很久远的孤庙,据当地的老人们说,此庙是当年的越国将士在越女忽然离去之后为了怀念和感激她而建的,不过如今已鲜有人迹。你去那裏干嘛?”
他神秘一笑,眨着眼道:“试试手气,去那棵树上掏鸟窝啊。”
“真能掏出钱来?弄得像个赌徒一样,且是个脑子坏掉的赌徒。”
他却一本正经地道:“我上次路过庙门时,特意进去烧了香,还给神像磕了头。现在我正缺钱用,神灵应该知道的,多少能给点面子,显显灵罢?”
“诶,你是不是藏了什么古怪?”
“哪有,纯粹是怀着对神灵的一种依托之情罢了。心诚则灵嘛。”
“听起来挺好玩的,看看你究竟捣什么鬼。”
她说着拍起掌来,笑嘻嘻的盯着刘宸,一副俏皮可人的模样。